這些記憶,是否遠遠多於阿澤的?她麵前的這個人,還能算阿澤嗎?
還有,擁有一部分魔尊記憶的他,真的不會傷害她嗎?
不久前沈黎才下決心好好跟現在的阿澤談一場戀愛,現在她卻動搖了。
她可以跟阿澤談戀愛,魔尊……不行的啦!
即便是擁有完整阿澤記憶的魔尊,她也覺得自己做不到。雖說以目前他願意陪她去找龍蛇草一事來看,多半還是阿澤記憶占上風。
可……這麼久以來,她一直將阿澤和魔尊分開看,一個是親密的夥伴、戀人,一個是恐怖的敵人、劊子手,她好像沒辦法在知道段清澤擁有很多魔尊記憶後繼續毫無芥蒂地跟他在一起。
段清澤抱著沈黎,自然感覺到了她身體的僵硬。
胸腔中似湧出一團火,她就那麼怕他?
不等段清澤說什麼,沈黎試探著開口道:“阿澤……我暫且還是這麼叫你吧。我想你一直很清楚,你和魔尊,在我心裡就是兩個人,現在你說你擁有部分魔尊記憶,我……有點接受不了。”
她抬手給段清澤看,這隻手在很輕微地顫抖著。
“你看,我控製不了我的恐懼。差點被魔尊殺死的那兩次,我沒法忘記。”
段清澤沉沉看著沈黎那抬起的手,原來她這樣懼怕他,他不會覺得痛快,隻會憋悶得想破壞點什麼。
數息後他忽然握住沈黎的手,抬眼衝她一笑:“我騙你的,我沒有魔尊的記憶。”
沈黎:“……?”
她不可思議地看著段清澤,脫口道:“不是阿澤,你該不會覺得這樣說就可以糊弄過去了吧?”
他怎麼可能是騙她的,沒有道理啊。不過是看她不接受,所以故意這麼說。
剛剛還沉甸甸的心情,變得有些哭笑不得。
他這不是在拿她當傻子嗎?她怎麼會上當!
然而下一秒,沈黎又是一愣。
就在他如此拙劣地收回說出來的話後,她對他的恐懼似乎被消解了些。
她一直怕的是魔尊,會殺她也確實差點兩次殺了她的魔尊,那個魔尊哪有這樣的笨拙,甚至稱得上可愛了。
要不是有沒有魔尊記憶這件事太嚴重了,她真的能笑出聲來。
段清澤定定看著她,眨眼笑道:“我真的還是你的阿澤。”
他用指腹勾了勾沈黎的掌心道:“不信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我不會反抗。”
沈黎:“……?”
為什麼要說這種糟糕的話!
她沒好氣地說:“包括殺了你嗎?”
段清澤低頭一笑,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柄短刀給沈黎:“當然,如果你能狠下心的話。”
沈黎:“……”
就算明知段清澤這樣是在哄自己,她還是感到了一絲安心。她一個丹田毀了的廢人,便是拿刀也殺不了洞虛啊,他當然清楚。
但他願意這樣哄她。
沈黎感覺自己的想法有些割裂。
一邊是這個擁有部分魔尊記憶的段清澤確實會讓她害怕,一邊又是他拙劣地又哄又騙的舉動讓她多了幾分安全感。
“……你究竟記得多少?”他最終還是問道。
看出沈黎已經不像剛才那樣排斥,段清澤意識到她確實吃軟不吃硬,那短短兩個月的記憶很有價值。
他繼續否認:“一點都不記得。”
沈黎道:“你知道密庫和密庫的開啟方法!”
段清澤關上密庫,彎腰抱起沈黎便往外走,邊走邊問道:“什麼密庫?”
沈黎:“……”
好家夥,還能這樣耍賴的啊!
知道再糾纏他也不會承認,沈黎隻得暫時作罷。
接下來她隻好暫時多觀察觀察了。
她仰頭看著段清澤這張熟悉的臉,忽然叫他:“阿澤。”
“怎麼?”
段清澤隨意回了一句。這次見沈黎反應太大,他隻好把說出口的話都吃了回去。她多半不會相信,但他的表現應足夠她相信他不會傷害她。他慢慢來,她遲早會接受全部的他。
當然,如果半途他膩了便不用費心了。
“我就叫一下。”沈黎笑了笑,又叫一聲,“阿澤。”
她有些迷茫,一個擁有了部分魔尊記憶的阿澤,還是她所喜歡的那個人嗎?
她叫他阿澤,他回應,她便好像多了點篤定感,她喜歡的那個人還在。
段清澤停下腳步低頭看她,忽然俯身吻了吻她的唇,低聲道:“叫得這麼好聽,我會認為你想我吻你。”
沈黎拍著他的臉轉向一旁,嚴肅地說:“在我搞清楚你究竟是什麼情況之前,拒絕親吻。”
她手勁略有些大,邊說邊偷看段清澤的反應,這簡直可以算是一巴掌了,要是魔尊記憶占上風,他的反應怕是會有點大吧?
段清澤被沈黎一巴掌拍得側過臉去,第一反應是以後沒得享受她的美好滋味了,第二反應是他被打了臉麵。
他當然可以不顧她的意願強迫她,但若他想如此,最開始就不會裝作才二十二歲的自己,還費儘心機去除一切破綻。
段清澤轉過臉,瞥了沈黎一眼,好似沒聽到她在說什麼,繼續抱著她往外走。等到出了大殿,他才重新戴上瑞蠻麵具,換了個姿勢單手摟著沈黎,帶她飛上天,往降靈山的方向飛去。
沈黎:“……你為什麼還要戴這個麵具?我有點害怕。”
段清澤冷淡道:“免得再忍不住吻你被你打臉。”
沈黎:“……”原來那話你聽進去了啊!
她瞅瞅近在咫尺的瑞蠻麵具,實在不願意再看著它,隻好說:“我不打你。”
段清澤道:“我不信。”
沈黎看他這一副明顯裝出來的冷淡樣子,不想讓他如意,閉眼往他胸口一貼。
看不到,那她就可以當做不存在!
柔和要挾手段失敗的段清澤:“……”
很好,將來他跟她算總賬時她可彆後悔今日的無法無天!
等段清澤落到地麵時,沈黎發覺他臉上的麵具已收了回去。
她心中暗笑,也沒說什麼免得刺激他,又一次望向眼前的這座山。
之前段清澤突然興起,他們都到這裡了還硬生生先拐了個彎去戮天宗,如今又回到了這裡,這回總算能上山了吧?
段清澤就好像路上的彆扭沒發生過,指著麵前的降靈山道:“曾有人在這裡發現過龍蛇草的伴生獸,我們先試著找找。”
沈黎道:“好。龍蛇草的伴生獸長什麼樣?”
段清澤道:“球樣。”
沈黎:“……?”他這是在說臟話嗎?是臟話吧?!
段清澤單手比了個圓:“就這麼點小,很滑,難抓。”
沈黎:“……哦,就是個球啊。”原來不是罵人。
沈黎對這個世界的認知有限,對於這種奇形怪狀的伴生獸完全沒聽說過更沒見識過,有些好奇那究竟會是個什麼樣。才棒球這麼小,會不會很可愛,可以拿來當寵物養嗎?
段清澤看沈黎的表情就知她對那伴生獸充滿了期待,他勾唇一笑,偏不此時提醒,隻當不知,牽過沈黎的手往上走。
“龍蛇草伴生獸對人很好奇,我們走路才好引它出來。”
沈黎仰頭看看陡峭的山路,心生怯意,果斷抓緊段清澤的手。
起先的路稍微輕鬆一點,沈黎邊走還邊警惕地四下看。但周圍灌木茂盛,棒球那麼點大的伴生獸,她肯定發現不了。
雖說如此,她卻依然樂此不疲地尋找,此時此刻對龍蛇草伴生獸的期待壓過了龍蛇草。
大概走了有兩刻鐘,沈黎累得邁不動腳了。
再看段清澤,跟剛上山時沒什麼兩樣,依然光風霽月,俊美如仙人。
沈黎突然停住,拉著段清澤一起停下。
她看著他伸出雙手:“我走不動了,阿澤,背我走吧。”
他會反感麼?會拒絕麼?如果是阿澤,一定不會拒絕。
沈黎伸手看著他的模樣像極了撒嬌討糖的小孩,看得段清澤心尖有些癢。
他背過身在沈黎麵前蹲下,聲音含著笑意:“上來吧。”
沈黎一直盯著他,因此知道他一點兒都沒猶豫。
所以,他即便擁有一部分魔尊記憶,還是她的阿澤嗎?
可他的演技很好,說不定隻是在演。
沈黎往前一撲,蹦上了段清澤的背,緊緊摟住他脖子。
段清澤身形極穩,背著沈黎起身,一步步往前走。
一段路後,沈黎忽然問:“除了我,你沒背過彆人吧?”
段清澤輕笑:“你覺得呢?”
沈黎道:“我覺得你最好正麵回答我的提問。”
段清澤看不到沈黎的表情,也沒有用神識去“看”,隻在她腿上捏了下,聽到她驚呼一聲,呼吸噴在他臉側,才冷淡地說:“你覺得誰有資格讓我背?”
沈黎心道,我,隻有我。
她本是在千方百計試探這個阿澤對她的容忍度,在聽到他這句完全不是情話的情話時,還是忍不住怦然心動。談戀愛,要的不就是這一份特殊,這一份獨一無二麼?
沈黎沒再說話。
段清澤走得穩,背得也很穩,因為太穩,她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在半夢半醒之間,沈黎突然有了種奇怪的感應,猛地睜眼道:“等等!”
段清澤挑眉:“你看到了?”
沈黎卻道:“你先放我下來!”
因沈黎掙動著要下來,段清澤隻能蹲下讓她下地,隨後他便見她走到路邊,挖了兩下,然後揚起手給他看她挖出的東西。
是一個熟悉得討厭的陣盤。
段清澤:“……?”
為什麼路邊就有?這種陣盤究竟還有多少個?
沈黎語氣驚喜:“這裡竟然還有一個陣盤!”
她話音剛落,手中的陣盤就沒了。
沈黎看向段清澤,他麵上帶著淺笑,好像陣盤不是他搶走的。
她連忙說:“這是我憑本事找到的!”
段清澤還是老一套說辭:“太危險了,我來保管。”
在達成目的前,他怎麼可能留給她這些陣盤?她若擁有這些陣盤,或許會恢複記憶,或許會突然離開,這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如今他已經確定,她對陣盤有特殊的感應,他得儘快找到消失的陣盤在她身體何處。
並且是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
這一段小插曲之後,段清澤重新背上沈黎,忽然聽沈黎說:“阿澤,我覺得我們的那個陣盤,不是被天雷劈沒了,是劈到我身體裡了。”
段清澤:“……”
他不動聲色地問:“怎麼這麼說?”
沈黎道:“陣盤跟陣盤之間有感應。而我現在莫名其妙也對陣盤有感應了,說明陣盤肯定在我體內。另外,我內視也找不到陣盤在哪裡,它好能藏,肯定是非常厲害的法寶。”
她頓了頓,感慨道:“能容納這個法寶的我,可真厲害啊。”
她想,這就是遲到的穿越福利嗎?目前看來,陣盤的用處是跟記憶相關,莫非她以後掌握了陣盤後,跟人打架就是清除人的一段記憶,讓人家忘掉她是敵人,然後她就可以大搖大擺地走掉了?
……那這穿越福利屬實是有點沒用了。
準備悄無聲息找到陣盤並取走的計劃尚未開始便胎死腹中,段清澤沉默數息後改變策略:“晚點我幫你找,這種東西不能長久留在你體內。”
“好。”沈黎先應了一聲,隨後才道,“但我昏迷時你沒找過嗎?你那時找不到,現在確定能找到麼?”
段清澤突然笑了一聲:“阿黎,我怎麼覺得你處處在挑釁我?”
沈黎:“……”被發現了。
她也坦然道:“你說你真的是我的阿澤,那這點挑釁算什麼?我的阿澤明明會覺得這樣很好玩。所以……你生氣了嗎?”
段清澤並不想將兩人關係鬨僵,這與他的目的相悖。
因此他忍下被冒犯的不適,忍下對她口口聲聲說的“我的阿澤”指的並不是他的不悅,淡笑道:“當然沒有。”
沈黎便得寸進尺地問道:“那你確定你現在就能找到我體內的陣盤嗎?”
段清澤目視前方,沉冷的雙眸微微眯起,語氣卻溫和:“不好說。”
沈黎突然在段清澤麵頰上響亮地親了一記。
段清澤腳步一頓,隨即繼續前行,隻是眼神已柔和下來。
沈黎摟著段清澤的脖子,舒舒服服地趴在他背上,嘴角忍不住揚起。
他每忍下一次她的挑釁,她的安全感就會多一分。或許……或許她也可以期待,擁有部分魔尊記憶的阿澤,依然不會改變對她的好,不會突然變臉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