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質問天道(1 / 2)

丹田內的湧動越來越激烈,沈黎連忙席地而坐,氣道:“我把修為壓回去,不升了,看它還能不能劈下來!”

段清澤蹲下,握住了沈黎的手,看著她道:“你先前已壓了一次,這次不好壓,也壓不住。無妨,我過去能從天道的針對中活下來,這次也可以。”

段清澤起身要走,他得離遠一些,免得天雷連累到阿黎。

但他的手卻被死死抓住了。

沈黎仰頭望著他,眼眶泛紅:“憑什麼,憑什麼你就要承受這樣的不公?”

段清澤見沈黎委屈得差點要落淚,聲音裡含著顫意,卻忍不住笑了。

他彎腰輕撫沈黎的麵頰,溫柔地說:“阿黎,或許我從前受的那些,就是提前為遇到你支付的代價。”

沈黎反駁道:“我才沒有那麼貴!”

她頓了頓,覺得這樣說也太看不起自己了,又改口道:“如果你要遭受那些苦難才能遇到我,那我們還是不要認識了吧。”

段清澤食指輕壓在沈黎唇上,看著她輕輕搖頭:“阿黎,不要這麼說。我需要你。”

從未遭遇童年至今的一切苦難會是什麼樣?他是不敢想,但不覺得有必要去想。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那他隻能抓住眼前可以屬於他的東西。

哪怕隻是暫時擁有。

沈黎看著段清澤平靜的麵容,隻覺得一股怒氣從胸腔上湧。

還是幼兒時期的他能做錯什麼,讓天道給予那麼大的惡意?他就算現在產生滅世的想法,也是這世道、天道逼的!

丹田內的靈力團瘋狂湧動,原本就是半固體狀態的靈力互相碰撞擠壓,密度愈發小,最終好似虛空中傳來砰的一聲,一顆瑩潤金丹在丹田中成形,慢慢旋轉著,比之前更快地吸收著天地間的靈氣。

沈黎這一刻感覺到自己和天地之間的聯係變得更緊密了,身體變得愈發輕盈,好似隨時可以翱翔天地。

而在她金丹成形的這一刹那,段清澤便鬆開了她,驀地往後退去。

天上烏雲翻滾,忽然直直地朝沈黎劈下來一道細小的雷電,她咬牙硬撐著沒讓手鐲反擊,硬生生受了這劫雷,再看段清澤,他已離她有近百丈遠,這麼遠的距離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可他的身形卻給她一種孤寂的感覺。

一道比她這裡落下的雷電粗近百倍的天雷朝段清澤劈去,她憑借著金丹修士的本能騰空而起,向段清澤飛去。

畢竟是第一次靠自己飛,沈黎起初飛得跌跌撞撞,但見段清澤被第一道雷劈得往下落了落,她便咬緊牙關又往前飛去,中途她被第二道雷劫打得直接掉落地麵,好在她本來就飛得並不高,也沒管周圍正驚疑不定地看著天空雷劫的戮天宗弟子,很快也跟著段清澤飛出了戮天宗。

這突如其來的烏雲雷劫是如此詭異,如此強大,洞虛渡劫也不過就是如此,戮天宗大大小小的門人都隻遠觀,不敢輕易靠近。

段清澤也不願雷劫毀了戮天宗的基業,因此傳音飛出來看情況的長老,勒令他們管束好弟子,便帶著雷劫越飛越遠。

當然他也沒忘傳音賀滃,讓他看好宗主夫人,注意彆讓雷劫傷了她。

賀滃很輕鬆便找到了正追段清澤追得氣喘籲籲然而根本追不上的沈黎,他恭敬道:“夫人,您這小雷劫雖不致命,還是要安靜坐下為好。”

因為雷劫被段清澤引去絕大部分,沈黎這邊的雷劫不但體量小,而且頻率還慢,隔好久才落下一道,她才得以喘息。

見到賀滃,沈黎大喜,連忙抓住他的衣袖道:“快帶我去追宗主!”

賀滃淡笑道:“夫人,宗主讓弟子保護您彆受傷,您還是坐下先好好應對雷劫吧!”

沈黎道:“你不帶我去,晚點我就向他告狀。”

她死死抓住了賀滃的衣袖。

賀滃麵色平靜:“宗主絕不會相信屬下敢對夫人不敬。”

沈黎道:“哼,那我就秋後算賬!我給他吹枕邊風,說你之前在清涼穀裡對我說的那些話我記到現在,我非常不高興!他當時可是在場的。”

賀滃當場冷汗就下來了,當時他的態度似乎確實有那麼幾分不恭敬,可那時誰知道他們正是宗主和宗主夫人呢?正所謂不知者……不,宗主不會跟他講道理!

賀滃猶豫不決,而沈黎又不停在旁催促,他隻得淺淺拉上沈黎的衣袖,帶著她往烏雲罩頂的方向飛去,中間還幫沈黎稍微擋了兩道劫雷。

等到了地方,他遠遠地放下沈黎,對她道:“夫人,弟子隻能送您到這裡。弟子知道您擔心宗主,在這裡看著就可以了。”

可沈黎哪裡隻想旁觀,她有一肚子的火要發,也有一肚子的話要說。

“你回去吧,我就在這裡等他結束。”沈黎半點沒表現出異樣,甚至擺出就地打坐接受雷劫的模樣。

賀滃得的命令是看好沈黎,自然不會輕易離去,然而沈黎突然抓住自己的衣襟道:“你再不走我可不知道我會乾出什麼來。”

賀滃想了想,追究還是無奈地退後了數百丈。

落在沈黎頭上的小雷劫很弱,她頂多就是吃點苦,完全不會有事,而且宗主就在附近,這附近又沒有危險的凶獸,他離遠些倒也無妨。

沈黎見賀滃飛得看不到了,這才趕緊飛上半空,在一道粗大的雷電結束後驀地到段清澤身邊。

段清澤此刻早已將麵具收了起來,麵對這天地之威,他也不輕鬆,嘴角正溢出暗紅血液。

他先前分不出心神去注意周圍的情況,如今見沈黎竟又追來,他漆黑瞳孔裡冒出冷怒:“賀滃呢?他怎麼沒看好你?”

沈黎氣急道:“我想來,他看得住我嗎?他又不敢對我動粗,甚至不敢對我說一句重話!”

算是為賀滃開脫了一句,她才死死抓住段清澤的手臂道:“我有話說,今日這話,我憋很久了,必須跟天道當麵說。”

此時此刻,烏雲中新的一道雷劫正在醞釀,腰粗的雷電如蛇般在烏雲中若隱若現。

段清澤冷下臉道:“阿黎,現在不是你鬨脾氣的時候,走!”

“我不!話不說完我不走!”

沈黎吼完,便背對段清澤轉向天空的烏雲,她深吸口氣大聲道:“什麼狗屁天道,你憑什麼隻逮著阿澤一個人欺負?他還那麼小的時候,能做什麼,你就非要害死他?是,他是抱著滅世的心思,可那不正是你造成的嗎?是你,一步步把他逼成了那般模樣!一個人若自小幸福,有家人有朋友,又怎麼可能有滅世的想法?你若要殺掉滅世之人,那首先要殺的是你自己!你才是一切的罪魁禍首!”

原本蓄勢待發的雷劫好似被什麼控製了一般,連湧動的動靜都小了些。

段清澤怔怔地看著仰頭無畏地直麵雷電之威的沈黎,想笑,又笑不出來。

阿黎明明是如此膽小,早些時候連跟人鬥法都不敢,心軟得不得了,不肯殺生,不肯降低底線。

在他心中,她一直都是柔軟和溫柔的。她理解安慰他的痛苦,她願意為他而改變,有她在,他的內心總是很平靜。

而如今,她願意為了他不再膽怯,不再柔軟,豎起堅硬的外殼,替他向天道討個說法。

段清澤是當事已知最強大的修士,誰又有資格為他擋風遮雨?

他每一次都看似勇猛無畏地麵對天道,麵對雷劫,可誰又知道,他其實也有恐懼?

那是天道,是天威,有那麼多次,隻要劫雷再多那麼一道,他就會灰飛煙滅。

每一次直麵天雷時,他都心存恐懼,隻是他不會告訴任何人。

然而現在,隻有金丹的阿黎,明明自己也怕得發抖,身形搖搖欲墜的阿黎,卻以柔弱的身軀擋在他麵前,替他鳴不平,替他道不公。

隻有她,如同護雛的母鳥般護著他。

他從記憶中找到了相似,卻遠比如今的感覺弱的情緒,當時他還叫她娘親,叫她黎姨,那麼依賴她,需要她。

阿黎,阿黎……

心中的空漏似乎被填滿,段清澤悄然伸出手去,牽住沈黎的衣袖,就像過去常做的那樣。

漆黑深邃的雙眸隻有麵前那人的背影,眼神逐漸變得柔和迷離。

這樣的阿黎,他怎麼可能舍得放走呢?

她要永永遠遠陪在他身邊,永遠。

沈黎背對段清澤,並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又在想什麼,見烏雲中雷電變化,她便明白天道果然可以交流的,再接再厲揚聲道:“況且,阿澤他現在有我了,怎麼可能再滅世!你今後不要再來害他,不要再來打擾我們,我們兩邊便可以一直相安無事下去!”

天空中湧動的雷電短暫平息了片刻,好似那控製之意識正在猶豫,然後下一刻,它似乎又下定決心,新一道雷電劈下來。

沈黎麵色發白,氣得心裡罵了句臟話。

天道一直跟阿澤過不去,不就是因為他要滅世嗎?她懷疑天道或許是預測到未來阿澤要滅世,才提前給了他各種磨難,要將他扼殺在搖籃中。

天道就是各種文學科幻作品看得太少了!它為了消滅阿澤防止他滅世而所做的一切,正是阿澤要滅世的因,天道若什麼都不做,說不定阿澤現在還跟爹娘在一起,一家人幸福快樂。

段清澤摟住沈黎,以自身靈力為屏障,擋下了這道劫雷。

真正身處這龐大能量包圍中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沈黎感到自己的丹田在戰栗,她體內的靈力隨著雷電而混亂遊走,若非段清澤的保護,她已然受重傷。

在頻頻閃爍的雷電擊打中,段清澤抱住沈黎,於廣闊天幕下狠狠吻住她的唇,這一刻,他隻想用這種方式抒發心中的悸動。

他為何想滅世?因為他恨天道,他恨天道讓他受儘折磨,因此他要反抗天道,要報複天道,要毀掉天道眷顧的世界。

他這一生顛沛流離,即使後來創立了戮天宗,也依然孤獨。他是被天道,被這世界拋棄的,戮天宗門人在乎的隻是魔尊戮天而已,沒人在乎麵具下的那個人有著怎樣的過去,又是怎樣的人。

隻有阿黎,她了解他的一切,她接受他的一切,她在努力站到他身邊,她讓他從有意識起至今的孤獨感消弭了。

那麼他也不必再滅世了,不然他的阿黎該怎麼辦?她膽小,他不能讓她看到一個壞掉的世界。

段清澤忘情地親吻著沈黎,並未注意到,在這雷電覆蓋下,沈黎的眼神有一瞬間的迷茫。

此時此刻,沈黎體內原本遍尋不到的陣盤,不知從何處鑽出來,來到她的金丹旁,而在陣盤出現的刹那,有什麼東西重新鑽回了沈黎的腦子。

她隻是微微闔眼,再睜眼時,已然記起一切。

因為擔心阿澤而去找他,從旁人手中救下他,卻反被他刺傷了丹田。

她邊哭邊逃,卻被薑家人找到,被迫回到薑家,被迫接受聯姻,轉換心態從薑家家主那裡得到好處,慢慢也在接受著就要嫁給林之意的事實。

婚禮當日,戮天宗包圍林家,魔尊認出她,將她置於不利境地,逼迫林薑兩家將她交出,她被他抓住,不忍見他殺死林之意,因此發動尚未熟練的陣盤,哪知卻回到了五郎君縣她當初租住的房屋中,昏迷過去,再醒來時,卻丟掉了一部分記憶。

沈黎回想起魔尊見到她時假裝阿澤的模樣,她便氣得牙癢。

他可真好意思啊,以“阿澤”的身份騙取她的柔情蜜意,後來因為她的不配合,他便自曝,又逼迫她去接受全部的他。

這其中最可惡的是,他編的故事將她塑造成一個無情無義的小人,她明明是因為擔心他,才跑過去差點被他殺了!

沈黎萬分慶幸中途她因為隱約察覺不對勁而沒有答應跟他睡覺,不然豈不是又被騙心又被騙身?

身上酥酥麻麻的,是雷電外溢的能量,唇上又燙又有些疼,足可見他用了多大的力量。

好像恨不得要將她吃進去。

沈黎努力放鬆微僵的身體,不願讓段清澤發現她已記起一切,不然她怎麼逃?

但……說起來當初他怎麼知道她在五郎君縣的?她應該是隨機被傳送到那裡,而那裡距離林家太遠了,遠超五百裡,他便是有她的舊物,有尋靈蝶,也不該這麼快找到她才對。

如果不能得知段清澤是如何找到自己的,沈黎便不能逃,逃走也會被抓到。

籠罩二人的已是最後一波能量,烏雲最終還是不甘地散去了。

段清澤抱著沈黎落到地麵,撐不住半跪在地,吐出一口黑血來。

他一手捂著胸口,一手緊緊握著沈黎的手,好像怕她跑掉。

而沈黎除了氣血有些翻湧,並沒有受什麼傷,最大的傷害都被段清澤一個人扛下了。

她站在一旁,垂眸看著傷重的段清澤,咬了咬牙。

他確實在騙她……但他這段時間的表現,好像也不完全是在騙她。

至少現在,她拿回記憶的這刻,麵對他時她也不像最初那樣害怕了。

可是……當時被劍氣傷的丹田,真的好疼啊。

認為阿澤已死的她,曾經心裡也真的很痛。

沈黎現在有些混亂,她氣憤於段清澤的欺騙,他不知道她認為阿澤沒了後有多難受,而他則趁著她失去記憶在摘取勝利果實。

那段時間她真是熬過來的,她曾對阿澤說過,她是那種愛人沒了也可以好好活下去的人,所以她好好活下去了。

當時她認為,魔尊不會記得,或者記得也不會珍惜屬於阿澤的記憶,所以能記得那個阿澤的隻有她了,她必須帶著關於他的記憶好好活下去。

然而實際上,魔尊全部記得,但當初他在婚禮上待她很殘酷。

沈黎目光複雜,卻見段清澤忽然抬起頭看她,目光與以往的相比有微弱的不同,他嘴角還沾著鮮血,卻露出縹緲而誠摯的微笑:“阿黎,回去後我們辦場合籍大典吧。”

沈黎:“……?”為什麼突然說這個?是為了舉行典禮後可以光明正大地跟她睡覺嗎?

沈黎忽然用力甩開段清澤的手,他猝不及防下並沒能抓住她。

沈黎冷冷看著他道:“什麼合籍大典,你做什麼美夢呢?”

段清澤雙眸定定看著沈黎,隨後慢吞吞起身,抹去嘴角溢出的鮮血,一直看著她,慢慢向她走去。

“阿黎,聽我慢慢同你說。”他沉聲道。他已明白,她因為剛才的那場雷電,拿回了全部記憶。

沈黎卻隨著他的前進而後退,邊退邊冷漠道:“我要是不聽呢?你要殺我嗎?”

段清澤蹙眉:“阿黎,彆說氣話,你知道我不會傷害你。”

“是哦?那我的丹田被毀是狗乾的嗎?”沈黎陰陽怪氣道。

段清澤胸膛起伏了幾下,仍然壓著情緒道:“……阿黎,彆惹我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