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藏風:誰會怕林仙兒?
走得快些,是禮節性回避因巧合引發的尷尬。
“嗬!張大胡子,你哪壺不開提哪壺。”
池藏風叫著楚留香的化名,昨天可不就是香帥預言林仙兒必會執著於要在見她一麵。
楚留香立即懂了,毫不掩飾地輕笑出聲。
“看來你真被請去協助審訓了。結果怎麼樣,總不至於真的讓你犧牲一夜才能換來真相吧?”
“節操,我有。”
池藏風給自己斟了一杯茶,狐疑地掃視楚留香,“你,不好說。”
因此,那種審訊手段不會池藏風不會用,但楚留香會不會以身換情報就不好說了。
楚留香迅速否認,“話不能亂說,我一點都不想遇到女魔頭采花賊。而且我清清白白,從來都不亂來。”
“是嗎?”
池藏風滿眼寫著不相信,“我押一枚銅錢,你自認清白的名聲早晚要穿幫。”
“賭就賭。”
楚留香自信滿滿,“你不信,你儘管不信。讓你說中,算我輸。”
香帥怎麼可能輸。
此時,楚留香很有自信,他已經圓滿完成了委托,將李尋歡全須全尾地帶回淮安。明天或後天,稍作休息就能輕輕鬆鬆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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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回審訊結果。
在黃藥師的附骨針之下,被施加暗器的人會全身骨骼關節尖銳刺痛,疼痛順著血脈運行會痛遍全身。
越是以內力抵抗,越是痛感加劇,以而沒有幾個人能死扛著不交代。
嘴硬如林仙兒連半盞茶也沒撐住,一筆筆交代了她曾經犯下的血案。
有些是讓傾慕她的男人傾家蕩產,有些讓被她引誘的男人所在家庭家破人亡。
其犯案的數量之多,涉及武林人士之廣,令人咋舌。
李酌山將會把林仙兒的作案經過記錄在冊,隨後連人帶卷宗一起移交六扇門。
此次功成,離不開三個人。他想請黃藥師留下,和池藏風、楚留香一起共進慶功宴,但被毫無懸念地拒絕了。
“哎……”
李酌山苦惱的不是昨天的邀飯被拒,而是他極有可能被遷怒了。原本兼顧口感的湯藥,居然被換成了十分神奇的味道。
這下,李酌山完全相信黃藥師與池藏風相識,兩人都能弄出古怪味道的入口之物。
“既然事情水落石出,我也該告辭了。”
池藏風裝作不懂李酌山的苦惱,死道友不死貧道,誰讓李酌山撞見了奇奇怪怪的場麵。
“離開之前還有一事,我希望能和林姑娘單獨聊一聊,是有關王憐花前輩的事。”
鑒於有龍嘯雲的齷齪心思被披露在前,池藏風當下向李酌山直言她是女扮男裝,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李酌山被開門見山的話弄得一懵。他的聽力沒出錯?誰是女的?
他上下左右端詳,沒能瞧出池藏風的破綻,最重要是她的形態沒有絲毫紕漏。
李酌山:“你讓林仙兒但求一睡,快把她逼瘋了,居然是女扮男裝?”
“我說了,紅顏枯骨,俱是虛妄。”
池藏風暗道這個世界沒有靈氣不方便,否則她不隻能扮男裝,也能扮做妖獸、植物精怪,鬼修魔修亦不在話下。
托師父的教導,她學的比較雜。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易容是保命的技能之一,必須要好好掌握。
李酌山猛地灌了一口冷茶,剛剛池藏風提到誰來著?對了,王憐花。
千麵公子,亦男亦女變化莫測,江湖上見過他真容的人非常稀少。忽然明白為什麼池藏風會與王憐花有點關聯。
短暫的失態後,李酌山很快恢複冷靜思考:
“你說要找表妹談一談王前輩的事,難道他留下了什麼東西給尋歡?我從未聽表妹提過。”
王憐花能留下什麼?是委托?是錢財?是武功?
林詩音並不適合習武,如果王憐花留下秘籍想要誰學可想而知,但也從沒聽李尋歡提過此事。
如此來看,林詩音是不是從未對李尋歡提過秘籍一事?
也不奇怪這份隱瞞,高深的武功意味著李尋歡更如魚得水地浪跡江湖,實在非林詩音所願。
以上,李酌山猜測著,池藏風也做了同樣的判斷。
“實情如何,聊過才知。”
池藏風必須要問一問《憐花寶鑒》的傳承,這是答應王憐花的事,眼下尚有一點是個人猜測。
“此次與李爺相識,我個人認為,王前輩最認可的絕學繼承者是你。可惜,天命弄人。”
李酌山和王憐花才是一類人,可惜他的筋骨注定了無法習得武功。
這番判詞多麼熟悉。
池藏風如果沒有遇上師父逯仁,也是被判定了根骨與修真無緣。她能遇上機緣,說不定此間眾人似李酌山者,將來也會有他們的機緣。
將來的事太遙遠。
李酌山並不奢求縹緲不定的機緣,“世間難得兩全法,有時人不能太貪心。我能遇上一位妙手回春的大夫已經知足。”
聊黃藥師?
大可不必。
池藏風可不想說到一半,又撞上什麼對號入座的巧合,她自然而然跳過這個話題。“還請李爺儘快安排。如果現在林姑娘方便,我想和她立刻談一談《憐花寶鑒》。”
好吧,八卦失敗。
李酌山到底以正事為上,立刻就找人去請林詩音,還特意瞞著李尋歡。
理由簡單。
秘籍指明給李尋歡,但林詩音遲遲不提。如果直接點破此事,未免給兩人造成嫌隙。不如先私下問清楚,然後再拿一個妥當的章程。
短短幾天,林詩音受到的衝擊可不小。
先有怒砸龍嘯雲,後有聽聞林仙兒的背叛,這會被單獨邀談,心中難免有所擔憂。
當聽到《憐花寶鑒》四個字,她的神色驀地羞怯起來。
恰如李酌山所料,這書她是故意不對李尋歡提及半分,往年書信裡半個字都不曾透露。
“我沒想昧下那本秘籍。”
林詩音無措解釋,“隻是,隻是……”
池藏風都明白,“我可以為你編兩個理由。其一,李尋歡一走八年不曾歸家,你想等他回來,而非找人托運重要的秘籍。可為什麼不在信裡提呢?
理由二,你想知道到底什麼在李尋歡心裡最重要。提了秘籍,你都不清楚他是為何而歸,對不對?”
林詩音想要點頭卻不能,這兩個理由都不夠充分。
事實上,她對李尋歡心有怨氣。明明兩人有感情又有婚約,名正言順,可是李尋歡一人逍遙江湖,有沒有想過一直等在家裡的人是什麼感受。
“這八年,我不想說出《憐花寶鑒》的存在,是對他的懲罰。”
林詩音終敢坦言,“如果尋歡負了我,那麼就永遠讓他練不成那本絕世秘籍。”
“我理解你的做法,但談不上認同,畢竟我們立場不同。我受王前輩的委托,要將他的傳承留給他指定的人。”
池藏風建議,“隱瞞不能解決問題,分歧與矛盾都要麵對。你們應該說清楚,不妨從這本書開始,談一談江湖與你們的未來。”
林詩音不屬於江湖,但李尋歡喜歡那個世界。兩人的根本矛盾在此,不解決隻拖著有什麼用。
這次遇上了龍嘯雲、林仙兒,那兩貨被識破了,但誰保證沒有王嘯雲、李仙兒等等再出現。
下次再出現第三者,一對齊心協力的情侶能應對,但一對你瞞我瞞的情侶會被乘虛而入。
不一定是沒了感情,但距離分手怕也不遠。
既然如此,不如直麵矛盾。積極一點相互為對方改變,爽快一點下一個會更好,瀟灑一點及時行樂。
林詩音緩緩點頭,“等到晚飯過後,我就和尋歡全都說清楚。”
然而,有句老話,計劃趕不上變化。
是夜,冷香小築忽起熊熊大火。
“大火燒了書齋,是人為點火。”
家丁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猝不及防的縱火。
“我們先聽到了兵器碰撞聲,循聲去看,書齋屋頂有三個人亂鬥。三人都穿著夜行衣,瞧著像是男人。”
三個夜行者的廝殺來得快去得也快。
一炷香,是且打且跑,一路飆著輕功從書齋的屋頂,躍遷到冷香小築外圍牆,然後消失在了夜幕中。
冷香小築當然配有護衛。
護衛們已經順著痕跡追了上去,但恐怕難有結果。
雖然不可不戰而降,護衛首領卻已迅速判斷出來那些不速之客絕非泛泛之輩。
這會已經組織人手在滅火,是來請林詩音和李家兄弟快快過去主事。
“人沒事就好。”
李尋歡第一反應隻有慶幸,林詩音近兩日留宿李園,不然難說會否被今日之災牽連。
林詩音卻麵色一白,“書齋,那裡放著……”
冷香小築的書齋藏著半冊《憐花寶鑒》!
這話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爆出來,但知曉內情的池藏風與李酌山都是神色一肅。
林詩音告訴過兩人,《憐花寶鑒》分為上下兩冊。
她特意將兩本書分開存放,上冊存在某塊地磚裡,下冊則放在書齋暗格。
怎麼了?
李尋歡發現了身邊三人麵色有異,這是有事情瞞著他,難道燒掉的書齋裡彆有玄機。
“之後詳說。”
李酌山一句話帶過,“先去冷香小築勘察現場情況。”
池藏風忽然拋出似乎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李爺,下午出發,押送林仙兒去京師杭州的車隊,走的是哪一條路?”
“是水路,走的大運河。”
李酌山瞬間懂了池藏風的意思。
冷香小築,近些年住了兩個人。
林詩音與江湖眾人幾乎沒有關聯,除了李尋歡之外,她並不熟悉其他的武林人士。
即便林詩音保管著《憐花寶鑒》,她從未對旁人提及,而世上知道內情的人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林仙兒則截然不同,她的入幕之賓絕大多數都是武林中人,三教九流各個層麵都有。
一直以來,冷香小築都沒有遇到過奇襲。
林仙兒被抓,送她去京師六扇門問審的當夜,冷香小築的書齋失火。
縱火者武功不俗,他們因何而來?
要說和林仙兒沒有關聯,可能性實在太低了。
“我去碼頭,沿水路去追下午出發的船。”
池藏風說著,看向不太了解內情的楚留香,“火災現場的問題有勞大胡子你多多留意了。”
楚留香鄭重點頭。
今夜注定難眠,也要提防那些不善之輩殺個回馬槍。
分頭行動。
李尋歡幾人先趕到了冷香小築。
書齋的大火已經被撲滅,但家具擺設被燒得麵目全非。
根據滅火的家丁觀察,這一場大火燒得太急太快,是有助燃物的存在。
“是一般的火油。”
楚留香找到了一些殘存的火油痕跡,“應該是從屋頂上澆下來的,能確保把整個書齋燒毀。”
角度選得剛剛好。
證明縱火者有備而來,並不是臨時起意。
李尋歡又在書齋附近找到了三枚不同腳印,是能對應上家丁所言屋頂有三人鬥亂。
也就表示不是一方勢力,起碼有三方勢力同時出現,他們很可能是互相競爭的關係。
為什麼要對書齋毀屍滅跡?
冷香小築的書齋有什麼特彆之處?
適才一路,李尋歡已經聽林詩音概述了《憐花寶鑒》的事。
書齋所藏除去王憐花的半冊秘籍,其他都是市麵上能夠買到的經史子集,是什麼引發的火災與爭鬥似乎一目了然。
“書,不見了。”
林詩音開啟了暗格,因為滅火迅速,牆內暗格未遭大火侵蝕。
原先存放的半冊秘籍沒有了。
取而代之,是一箋南北朝陸凱的詩詞「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附著一枝鬱金香乾花。
盜寶留字,這像是誰的做派?
去年,江湖上不就廣為流傳著一句話,‘公子伴花失美,盜帥踏月留香’。
瞧!
這一口鍋又大又圓,它就要當頭扣下。
楚留香,正扮做絡腮胡張嘯林,見到這張紙條就覺不妙。
紙箋的字跡與他所本人的親筆居然有七分相似,到底是誰想做嫁禍於人的惡心事?
“此事,需甄彆真偽。”
李酌山當然相信不是楚留香做的,案發時間楚留香正在李園吃晚飯,他還能創造出一個複製體不成。
當下,李酌山沒有直接道破實情。
隔牆有耳,是讓楚留香的絡腮胡身份保密,也能夠化明為暗地偵查效果。
“哎……”
楚留香自者自清,沒有因為嫁禍之局出現而焦躁。
歎氣,隻是因為話不可說儘。
之前楚留香還調侃池藏風會被林仙兒盯上,反觀他清清白白的名聲必然不會受損。兩人是賭一枚銅錢,豈料一語成讖。
輸,就要認。
尚且不知天亮後江湖上會穿出什麼流言,對於冷香小築案發地的勘察要更仔細。
眾人在外牆樹枝附近,發現了一抹不尋常。
被劈成一半的毒蛇屍體,血跡半乾未乾,死亡時間大約就是縱火案發生之際。
這種蛇品種不明,顯然不是江南的常見蛇類。
“等池東家回來,請她掌眼。”
李酌山暗中還補了一句,屆時也要請黃藥師瞧一瞧,那位對江南物種更熟悉。
此刻卻不能。
因為剛剛給黃藥師傳了口信,告之池藏風去追羈押船,尋問他有無空暇奔杭州以助一臂之力。
李酌山:池藏風一路追船總需要個幫手,他好心請黃藥師幫忙,也不知黃藥師會否應允?
***
淮安城·運河碼頭
絕大多船隻都已返回船塢。
夜色中,岸堤冷冷清清,寒風蕭索。
池藏風尋尋覓覓,終於找到一艘能夠起錨立走的客船。“船家,請問……”
話未儘,人已出。
白盞紅燈籠懸掛船頭,似招魂幡一樣隨船搖曳。
一隻手輕輕撥開晃動的白燈籠,麵如惡鬼的青衣人踱步而出。
“你……”
池藏風有點驚訝,沒想到黃藥師居然會在碼頭。隨即,為他以此種裝束的出場方式感到一言難儘。
“這幅鬼樣在廖無人煙的碼頭出沒,加上配上白燈籠的背景,你有很大可能會把人嚇暈的。你不能換張麵具嗎?”
黃藥師淡淡一瞥,仿佛在說變得倒快,昨夜誰在地牢擲地有聲地說不介意一睡醜八怪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