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 下元節。
道觀開設道場,祭祀亡靈,祭拜水官, 祈求消災解厄。
長街短巷,彌散著焚燒香火的煙霧。
就在這天,東方不敗在杭州滯留了一個多月後, 帶著《自宮的108種姿勢》返回黑木崖。
與來時的焦躁不同, 此刻他聞著煙味也不覺刺鼻, 還真感覺到了幾分水官真君的庇佑。
什麼改變了他的心境?正是那本乍一聽荒誕不經的書。
用心讀, 卻見深意。
書中居然暗藏混沌初生,陰陽分合之道。
或許,不是沒有兩全之法。
不切一刀也能練練葵花寶典,是需在體內形成混沌之氣。陰陽融為混沌,不必再為孤陽暴漲而失衡。
這仍是紙上談兵的一個構想,在達成最終目標前需致虛極而守靜篤。
**,不單指性,而要不受困於愛恨嗔癡。
不妄動欲,就讓原本必須被一刀切的部位隻做擺件似地存在著,仿佛就是把它凍結起來放置。
直白點說, 先讓它不舉, 且不影響練功。
是不是聽著有點玄、有點虛?
東方不敗:不虧是我, 悟性就是高。
看了書中的不同自宮經曆, 已經有了一些構想。趕快付諸實踐,還真有了幾分成效。
於是,產生了強烈的期待想找到一個人。
是想找任我行嗎?不, 那算個什麼東西。
是要尋找「屰月客」。
那個表麵看起來對自宮非常有研究, 實際上對陰陽兩氣很有想法的男人。
為什麼確定這書的作者是男人不是女人?
東方不敗:真沒有重男輕女。
放眼江湖, 即便是從頭到腳長得非常不像女人的水母陰姬,也絕不會搞自宮類研究,這人隻會是男人。
可惜,近一個月在江南尋人並無結果。
人,是一定要繼續找的。
東方不敗卻不能繼續在江南逗留,必須回黑木崖布局應對任我行失蹤後的各種情況。
隨即匿名通過日月神教發出高價懸賞,他就是狂熱書粉了,希望能請見屰月客大師一麵。
從此刻起,東方不敗絕不會承認一開始的想法,仿佛要把屰月客揪出來暴打一頓的人不是他。
態度說變就變,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他覺得自己真相了。敏銳地通過一本書發現了一線生機,讓他既能練習絕世武功又能保全完整身體,希望是存在的。
一騎絕塵,東方不敗從江南回了北方黑木崖。
這卻與他渴望一見的屰月客所在地背道而馳。
福建泉州·憐花記棺材鋪。
天藍,樹蒼勁,柿子紅了。
午後,池藏風在後院裡曬太陽。
順帶摘兩個熟柿子,取清水洗淨,悠哉悠哉地吃了起來。
兩個月前坐船來到福州,她最先去拜會了金太夫人。
金家不愧財大氣粗,事死如事生,預先置辦喪葬之物也是隻求最貴最好的棺槨陵寢。讓棺材鋪發了一大筆。
錢有了,閒也有了。
福州真是好地方。
哪怕此處有江湖人脈最廣的金家,因而有無數來此搞人情往來的武林人士,但也沒有發生奇奇怪怪的事件。
池藏風的忙裡偷閒心願達成。藤椅輕搖,東籬望菊,茶酒管夠。
倒也不像賈掌櫃養的老貓舒服蜷成一團在窗台睡大覺,她並沒有完全放空腦袋,還是在想著如何破解葵花秘籍的弊端。
陰陽成混沌。
這種設想隱晦地寫到了前一本書中,倒也不知會否有人讀懂。
師父逯仁說,有一百個讀者就有一百個路人甲。
如今,除非在自宮與武功兩點上都研究頗深,否則豈談領會「屰月客」的深藏之意。
「屰月客」怕暴露,怕被追查嗎?
池藏風:根本不怕,還有點小期待。
餌放了下去,會有有幾條魚上鉤?江湖之中,究竟有多少人會去修習需要自宮的武功?
將來會有更多的求治不舉之症的病人嗎?
有的話,也正好。找上門來,反倒能讓醫師由此相互參照病例,而集思廣益。
“東家,最新的消息傳來了。福威鏢局的送鏢隊進城了。那批差點丟失的貨,已經全數到達福州。”
賈掌櫃走進後院,打斷了池藏風的閉目沉思。“那頭的庫房管事仔細核查,製作棺材的原木完好無損。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即便是閒暇時光,難免泛起一絲波瀾。
兩個月前,棺材鋪有一批從柳州運來的木材差點被劫。
憐花記有自己的武師,但人數有限,半數貨物會請鏢局負責運輸。
各地店鋪的合作鏢局不同,而在福建兩廣一帶是與林家鏢局合作。
長途運輸貨物難免會有一兩次意外情況,一般而言由當地掌櫃自行解決。
池藏風不會事事過問。此次有點不同,差點出岔子的合作鏢局卻挺有名。“我記得棺材鋪與福威鏢局合作了三十二年了。這是第一次出大問題嗎?”
賈掌櫃點頭,“是的,差點把金絲楠木給搞丟了。”
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雖然福威鏢局也能賠得起,但棺材鋪方麵要去找原木貨源要許多添不必要的麻煩。
“福威鏢局極少出錯,黑白兩道多多少少都給林家麵子。”
賈掌櫃說起當年,想他還是少年郎見證了福威鏢局揭牌成立,轉眼已經過去四十年了。
“那時,林遠圖以七十二路劍法橫掃黑白兩道,創立福威鏢局,沿海六省無人不知其名。貨車隻要插著福威鏢局的鏢旗,誰也不敢上前劫貨。”
真正將鏢局生意做大的,卻是林遠圖的孫子林震南。
林震南十八歲接管鏢局,從不吝惜錢財,廣結善緣。
後來,他娶了洛陽金刀王家的女兒,一南一北聯合,江湖上大多數門派都與其有交情。此後十七年,沒有發生過運鏢失誤。
“從前沒有,不代表以後不會有。這回不就遇上了打劫的,並沒有給林震南麵子。”
池藏風起身,準備去福州城一趟,瞧瞧福威鏢局的具體情況。也想知道究竟是誰不給林家麵子,又是誰敢劫憐花記的貨物。
*
福州城,車水馬龍。
一派民安物阜的祥和景象。
街上隨便找一個人,都能打聽到福威鏢局的大致位置。
“罪過,罪過。竟是有勞池東家親自走一遭。”
林震南沒想到棺材鋪的大老板居然親至福州城。想他接手鏢局生意十七年,從未見過合作店鋪的幕後東家。
聽說九年前棺材鋪的東家換了人,但沒有中斷福威鏢局的合作。
林震南也曾逢年過節想上門拜會交好,但被賈掌櫃告之,東家行蹤不定且很少見外客。
說來江湖上有不少關於池三爺的傳言。
今日一見,饒是林震南走遍大江南北見過不少市麵,也為池藏風的容貌而感驚為天人。
如此一顧傾城的長相,怎麼瞧都與棺材鋪不搭。
這情況似曾相識,祖父與棺材鋪的上任王姓東家見過,也說過那絕不是一張開棺材鋪的臉。
此時此地,卻不是感歎長相的時候。
林震南很快回神,心有揣揣。
皆因第一次與合作店鋪的東家見麵,起因鏢局送貨不利,這著實令他慚愧了。
“林總鏢頭不用多慮,我不過是閒來無事隨便看一看。”
池藏風抵達福州城,先去看了那一批差點丟失的貨,恰如彙報貨物完整無缺。
這次來鏢局也不是興師問罪,就是想重新評估一下合作者的能力。“林總鏢頭,若不介意,可否代我四處走一走。”
林震南懂,所謂走一走是要去觀察練武場以及武器庫。
練武場,有鏢師在日常訓練;兵器庫,是做任務的必備物。鏢師的功夫與使用的武器,是順利走鏢的基礎。
“當然可以。這邊請,是有好幾個練武場。”
林震南不怕突擊視察,他從不放鬆鏢師的訓練,也從不會在置辦兵器等重要物品上吝嗇錢財。
儘管他看池藏風很年輕,隻有二十左右,但他絲毫不敢輕慢。
以己及人,想當年他接管鏢局也就十八歲,年輕並不代表好糊弄。而且越漂亮的女人越不好糊弄。
兩人一路走,林震南一路詳儘介紹。
池藏風不時回應幾句,總得來說福威鏢局朝氣蓬勃,鏢師們都是乾勁滿滿且相處融洽。
福威鏢局的生意做到遍及十省,並非徒有虛名。一般情況下,托其走鏢不會出問題。
‘唰、唰、唰——’
行至小型練武場,角落裡,隻見一個小孩拿著木劍在練武。
男孩,大約五六歲的年紀。他耍了一套劍法,半途眼尖地瞧見了林震南。
雖然沒有立馬停止練習,卻也有些小偷懶,加快了速度打完最後幾招就跑了過來。
“爹,我聽話的,今天已經練好劍了。”
林平之說著,好奇地看向林震南身側,“漂亮姐姐,是來請我們走鏢的嗎?”
林震南豈會沒看出林平之的小偷懶。
到底沒在人前叱責他,也是顧及到他剛剛經曆了一場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