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說曹操, 曹操到;今有說蛇肉,禿毛雕來。
池藏風隨性念了幾句希望天降助力,沒指望真能有幫手前來,但驚喜總在不經意間忽至。
林間小道, 響起了翅膀撲騰的聲音。很快, 一隻頭頂沒幾根鳥毛, 東缺一塊西少一塊羽毛的灰撲撲巨雕出現了。
巨雕和成年人一樣高大。待它飛近了細看, 腦袋頂上長了一個癟塌塌的紅色肉瘤。
這幅尊容隻能用一個字來形容——醜。
“嘎!”
巨雕,哦不, 它自詡現在的造型是神雕。當看清楚樹林裡的人類來者是誰, 忽然有了一種轉身飛走的衝動。
怪它睡傻了,就不該前來辨識到底是哪個熟悉的人聲, 就不該好奇為什麼以它優秀的記憶力竟然無法迅速回憶起來。
原來這人並不是它近些年隨手救過的那些倒黴人類, 而是它有意埋葬的黑曆史。
當年,它的形態是河裡的黑魚, 很丟臉地咬過這人的魚餌, 差點就成為史上第一隻因魚餌被逮住的鯤鵬。
為了遮掩黑曆史,在晉級到出水騰飛的階段特意變化了醜雕造型,而醜兮兮的模樣一直要持續到下次突破。
“你是黑魚怪。”
池藏風直接戳破醜雕來曆, “彆否認, 再也找不到醜到如此彆致的雕了。去年正月, 你救過一個崖頂墜落的小姑娘, 她的描述與你如今的模樣有七成相似。”
去年孫小紅墜崖半昏迷, 瞧見的還是半魚半雕的妖怪。一年多過去, 眼前的巨雕徹底褪去半魚形態。
瞅一瞅靈動的小眼神, 以及哪怕被羽毛覆蓋, 但還能透露出恰似活人般「想要掉頭跑」的小表情, 讓人一下就認出它的身份。
神雕頭頂為數不多的幾撮羽毛耷拉下來,為時已晚,它努力想要隱瞞的黑魚曆史還是暴露了。
“嘎——”
不開心。
神雕沒精打采地拍拍翅膀,示意池藏風跟上,“嘎嘎……”
“前麵有東西?”
池藏風隻能靠猜的,且見神雕點了點它的大腦袋。
難道是凶案發生第一地點?
池藏風猜測著,隨著神雕七彎八拐深入密林。約莫走了一個時辰,在山溝溝邊的小岩洞停下。
此處並非神雕的居所,也不是凶案發生場所。
走進岩洞迎麵而來一股腥臭味,隻見草堆上躺著一個半死不活的男人,正是從昏迷者處散發出惡心的氣味。
人血、排泄物、由神雕尋來給人治病的奇怪植物與動物內臟殘留物等等,諸如此類混合在一起,非常挑戰人類嗅覺的承受極限。
當下,池藏風暫時沒有發散閒思,以後再細想把如何嘗試將這種氣味融合到她出品的藥物中。
關注點先在於不明人士的傷勢,神雕已經把他的外套都給劃碎,以便塗抹奇奇怪怪的植物混合液。勉勉強強,暫時吊住了男人的性命。
走進一探查,必須要說一句好家夥!
行凶者真夠狠的。所謂殺人不過頭點地,躺著的被害者卻遭受好一頓折磨。
傷者的臉簡直不能看,額頭、臉頰、鼻子等等,是一刀刀犬牙交錯的割傷。另外,手筋腳筋都被挑斷,膝蓋遭受重擊,完全失去了自行向外求援的可能性。
致命傷,卻體內之毒。
池藏風給把了脈,有一股劇毒已經滲透傷者五臟六腑,這種毒素以往沒有見過。
傷者本身的內力平平,他能苟到現在,全靠神雕一堆奇奇怪怪的天然藥材。
“嘎。”
神雕叫了一聲,翅膀指了指山澗處的大樹,隨後它表演了一通發現傷患的場景。
先飛到半空。
隨後兩眼一閉,翅膀一收,軟乎乎的肚子朝上,模仿著被害者仰麵墜落的姿勢掉到了大樹上。
隨即,神雕麻利地跳下樹,換了一幕表演它怎麼治療傷者的。
是各種采藥,輔以蛇膽或山泉水給傷者吃下。動作肯定不可能溫柔,使用利爪來輔佐喂藥。
“嘎、嘎、嘎、嘎。”
神雕特意叫了四聲,隨即指了指天空,小眼神瞧著池藏風不知她有沒有明白。
“你是說,四月份,傷者從半山墜下。他中了劇毒,但你很厲害,是把這一條人命給維持住了。”
池藏風嘗試著解讀雕語,等來了神雕一個勁地點頭。隨即,她就有了一個小問題,“上次,你救了孫小紅就把人扔到墓地,這回怎麼自行醫治了?”
神雕歪頭,原本一雙犀利的雕眼,此刻儘是茫然無知。
什麼?它聽不懂複雜的人話。
一隻聰明雕,怎麼可能承認去年是先瞅見池藏風和黃藥師去往大理,故意把半道救下的麻煩扔給老熟人。今年的情況不一樣,它又不知道去哪找靠譜的人類大夫。
池藏風:裝,你再裝!現在,連雕都會裝傻了。
不對,這樣說打擊麵太廣了。麵前是一隻披著神雕皮的鯤鵬精怪,不能因為它的行為給整個雕群定性。
人永遠叫不醒一隻裝傻的雕。
池藏風隻能不予計較,目前需要處理的是無名傷患。
神雕的眼珠偷偷轉了轉,悄悄鬆一口氣,沒計較上次它坑人做白工的事就好。
它用爪子扒拉開一塊醜石,下方是一個臉盆大小的土坑。一看就是雕爪挖的,裡麵放了些帶血的東西。
池藏風翻了翻土坑,裡麵有三件東西,匕首、折扇與玉佩。
匕首並不普通,倒不是傳世神兵。它的手柄與刀鞘都有寶石點綴,一瞧就不是地攤貨,也不是經常作戰的江湖人會選擇的兵器,而是富貴人家用的東西。
折扇被鮮血浸透而破損,但依舊能大致辨識出扇麵圖文。
一麵為作畫,一麵為題字。畫的是塞外雪下戰,題的詩詞用了盧綸的《塞下曲》,「月黑雁飛高,單於夜遁逃。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