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玉饒有興致地看了看宋儼明,卻見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隻如往常一般進了內宅。
因這日是十五,早晚須得於祖祠敬香,宋儼明回內院換了身便裝先行去了祖祠。
容玉念著吳大娘子在,怕身份露餡,所以亦是回到西苑把麵皮給揭了,也換了一身衫子,估算著開飯的時候差不多了,便直接去了前廳。
一進前廳便看見吳大娘子與一位麵帶雍容的老太太正坐在主桌邊上聊著天,容玉知道便是林閣老府上那位林老太太了,主桌上還坐著宋文彥,他頗有些局促,看見容玉進來,一張仍帶著幾分稚氣的臉上當即露出喜悅來。
“小娘,你來了。”
聊天的二人注意力一下子落到了容玉身上,容玉大大方方地走了過去,先是跟林老太太問好,後又與吳大娘子頷首致意,全了禮數,最後才摸了摸宋文彥的腦袋,坐到了宋文彥身邊。
“你二哥呢。”
宋文彥道:“巡防營臨時有事,他便不回來吃飯了。”
容玉心想,這廝估計早得了消息,眼不見為淨罷了。
自打容玉進來,林老太太的目光未曾從他身上移開過,她早就聽說了這老侯爺的外室嬌麗,卻也沒想到竟是這樣的天姿,一時間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眼中有幾許驚豔的神色,但到底是大戶人家的主母,自然是瞧不上這種侍伎,是以驚豔之中又帶了幾分鄙薄。
吳大娘子多日未見容玉,見他如今氣色好了不少,倒比先前看上去更勾人了幾分,心裡早就咬碎了一口銀牙,又惡這蹄子居然敢以侍伎的身份坐到主桌來吃飯,當即冷笑了一聲,拿著帕子按了按鼻翼,清了清嗓子,
“戚總管。”
在一旁候著的戚總管心裡一緊,立刻上來了。
“吳大娘子有何吩咐?”
吳大娘子狀似輕鬆地笑笑:“咱們這平陽侯府便是這般沒規矩麼?什麼時候一個侍伎也能上桌吃飯了,也不怕人笑話?”
戚總管乾笑著:“這……侯爺是同意的。”
“咱們這大侄子忙於朝政,無心後院之事,難道你作為一府總管也不提點提點了麼。”
“這……”戚總管擦了擦腦門上的汗,不知該如何回話。
吳大娘子哼了一聲,轉頭與林老太太道:
“咱這大侄子彆的什麼都好,就是太厚道,你瞧瞧,竟什麼香的臭的都能上主桌,沒得讓人連飯都吃不下!”
她似乎嫌惡似得,拿著帕子揮了揮,似乎容玉的在場讓這空氣都汙了似得。
林老太太尷尬得很,隻笑笑,並不答話。
她本不太看得上吳大娘子的脾性,這次跟她一起不過是借著她的道來瞧瞧自己寶貝孫女的未來姑爺,雖聖上未明旨,但也是遲早的事情,女子嫁人可算是第二次投胎,她自然記掛得很,所以便接了吳大娘子拋來的橄欖枝,順道來平陽侯府做客。
見此情狀,心思,這吳大娘子著實粗莽,侍伎身份卑微,上不得台麵,關起門來怎麼整治都行,也不至於這般在外人麵前收拾,平白落了刻薄的名聲。林老太太不由得在心裡暗自慶幸,虧得聖上屬意的是這平陽侯府,否則先不說安信侯府上下駭人聽聞的荒淫事跡,便是這吳大娘子也夠人吃一壺的。
當下便靜默旁觀,絲毫不參與眼前這紛爭裡去。
容玉冷笑,他自然有七八句話排隊等著給對方懟到啞口無言,然他看了看一旁尷尬的林老太太,心想這是宋儼明未來的親家,一時逞口舌之快自然爽快,但無端端讓宋儼明給人家老太太留一個禦宅不嚴的印象來,說不準還連累了這婚事。
念此,他居然沒有什麼怒火,隻笑了一笑,站了起來,與戚總管道,
“我一時也沒什麼胃口,便不在這吃了,勞總管待會兒將飯菜送到西苑去吧。”
戚總管本已經大汗淋漓,縮著脖子就等著容玉連珠帶炮與吳大娘子杠起來,沒成想這一向尖利的小娘竟是最先低了姿態退讓了。
他一時間難以置信,又見吳大娘子雙眼一吊,似是又要發火的模樣,立刻搶言回道:
“好,老奴去吩咐。”
容玉輕輕一笑,似是對方才的冒犯渾不在意,與林老太太頷首告彆,當即鬆快出了前廳。
等宋儼明回來的時候,吳大娘子猶自在那裡跟林老太太添油加醋數落起這後院小娘諸般無禮的行徑來。
林老太太隻偶爾點點頭便算是應了,心間自是各般鄙薄。
戚總管在一旁看得眉頭緊鎖,他雖看不順眼後院那小娘,卻也知道家醜不可外揚,尤其是這林老太太,對方可是侯爺未來的親家,是要跟侯爺結親的。怎可這般當著對方的麵數落侯府後院中人,當下不免大為尷尬,然他一介奴仆,自然說不得什麼,隻能在一旁弓著身渾身不自在地聽著吳大娘子葷素不忌地往外蹦話。
看見宋儼明回來,吳大娘子這才歇住了嘴,笑著與林老太太悄聲道:
“也就咱們侯爺厚道,能容得下這般潑賴小人,咱們這侯爺啊,就缺個後院的主心骨替他拾掇拾掇院子呢。”
林老太太第一次看見宋儼明,她早就聽說了這位有著‘丹陽學士’頭銜的平陽侯爺是如何的一表人才,如今親眼見了,更覺得他氣度清貴,麵貌俊逸,第一眼便喜歡了,隻悄悄地上上下下打量著,越看越是滿心歡喜。
宋儼明麵上猶自平靜,與林老太太禮貌性地問了安,便落座了。
吳大娘子雖懼宋儼明,但又想在林老太太麵前充大,便笑吟吟地給宋儼明遞了茶水,然後如同在自家一般地朝戚總管吩咐道:
“人齊了,上菜吧。”
宋儼明卻將戚總管叫住了,麵目冷淡,“容小娘呢?”
戚總管吞了吞口水,支支吾吾道:
“小娘……小娘她……”
一向默不作聲的宋文彥卻是直起了身體,麵帶慍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