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喬清工作忙,沒時間和周墨說話。但周墨還是習慣性地到片場報道,他和導演要到了場地安排表,總能準確地找到地方安安靜靜地看上兩個小時。
這天周墨到來的時候隻看見片場的人三三兩兩地坐在地上休息,他環視一圈沒找到喬清,就見陳熊一路小跑著過來說:“周總,小喬哥讓您去車上聊一聊。”
這話說得像□□綁架似的,周墨沒忍住笑了笑,走進喬清的房車。
“小喬。”喬清難得主動找他,讓周墨止不住地喜悅,“找我什麼事兒?”
喬清遞給他一杯沒拆封的外賣咖啡,周墨接過來,是喬清喜歡的那家店的飲料。
他仿佛預感到什麼,臉上笑容漸漸淡了。
“周墨,我仔細想過了。”喬清說,他垂著眼,臉上沒什麼表情,“你公司事情也多,以後還是不要再來片場了。”
周墨看著他,喬清少有地軟了下來,他斜著身子倚在窗邊,顯得疲憊非常。
“我聽說了向爺爺的事兒了。”周墨鎮定地開口,“小喬,我先說明,我絕對沒有冒犯的意思。但是小喬,這沒什麼,我可以等,五年或者十年,我——”
“其實想一想。”喬清輕聲說,“我們認識的時間也並不長。”
周墨剩下的話一下子卡在了喉嚨裡。
你隻是貪一時新鮮罷了。
他知道喬清接下來要這麼說。
“你對我不過也是一時新鮮上頭,我理解。”
周墨不說話。
其實從他們一直以來的博弈來說,比起今天寥寥幾句話,喬清更明確更激烈的拒絕都有過,比如之前出差時在酒店那次,周墨幾乎是被喬清手腳並用地從房間裡趕了出來。但即便是那樣,周墨都能敏銳地察覺到其中暗含的正向反饋。他看得出來當時的喬清在動搖,他隻是用抗拒來掩飾自己內心變化所帶來的慌亂,所以後來周墨才有底氣這樣緊追不舍。在來回推拉之間,他感覺得到喬清在離他越來越近。
可今天不一樣。
喬清的態度太過平靜,平靜得就像是在看一件已經有了明確結果的事情。他甚至決口不提向老的病情,連理由都給他找好了,決絕得連半點希望都不給他留。儘管周墨有自信能覺察並且把握住每一分喬清動搖的時候,然後竭儘全力將他拉過來。可是他無法改變一個已經拿定了主意的人,更不用說那人是喬清。
“是啊。”
周墨看著他,僵硬地扯開一個笑。
“或許吧。”
他本想順著喬清的話說,畢竟成年人了,死纏爛打沒意思,除了讓喬清為難以外毫無作用。可周墨實在說不出來“我確實隻是玩一玩”這種話,不管喬清會不會把它當真,他都說不出口。
但喬清還在笑著繼續道:“娛樂圈人才輩出,想來你也會很快找到其他樂子,到時候怕是連我姓什麼叫什麼都忘了。”
他不是沒看見周墨越發難看的臉色,也不是不知道他這一字一句都在把周墨往死路上逼,隻是事已至此,再把借口往向老身上推便沒意思了,否則難免像是在暗示或者承諾什麼,索性直接將這條線斷個乾淨。當然,至於這風箏是要回歸天空還是自己跟著人飛,就不是他說了算的了。
周墨動了動嘴唇,他得低頭死死盯著咖啡杯上的標簽放空大腦才能勉強維持住臉上的表情不要失控。他竭力露出和往常一樣散漫的笑,既然這是喬清希望的結果,他自然沒有不去滿足的道理。
“那就,托你吉言了。”
這會兒陳熊在外麵敲了敲門,小心翼翼地推門進來:“小喬哥,導演在叫人了。”
“嗯。我知道了。鬆白那兒也好了?”
“白哥在補妝呢。”
“行,我馬上過去。”
在喬清看向陳熊和他說話的時候,周墨的眼神終於能夠從手上咖啡杯的標簽上移開,他抬頭看向喬清,怎麼也舍不得挪開。儘管喬清沒有在看他,可是隻是這麼看了他一眼就讓周墨忍不住想要駁回自己剛才全部的話。他克製著深吸一口氣,匆匆撇開眼神不敢再看,拿起咖啡略過陳熊徑自下了車。
他走得急,站在門口的陳熊被不小心撞了下肩膀,茫然又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再回頭就看見喬清正看著他,他趕緊低下頭做乖巧狀:“那小喬哥,我先去幫化妝師準備了。”
“嗯。”
周墨沒有再來過。
一周後,《一天》的拍攝全部結束。
向老雖然情況穩定了下來,被接回家休養,但喬清還是拒絕了要飛外地拍攝的戲,讓張明峰幫他接一些常駐綜藝作為過渡,打算休息一段時間。
雖然喬清工作量減少了一些,即便有拍戲也是演一些配角,但表演課和台詞課他也沒落下,定期去公司上課,時不時的也會去一樓的健身房鍛煉。喬清一周有4天都會待在公司,但儘管這樣,也依舊沒和周墨碰上麵。
他再一次見到周墨時是在向景鴻的朋友聚會上,向景鴻不會勉強他去這種場合,但喬清現在工作量不大,時間也多,閒著沒事兒的時候就會在向景鴻喝了酒不能開車的時候去接他。
今天聚會的人不少,喬清在門外時就聽見了吵鬨聲,他推門進去,裡麵果然吵鬨成一團。向景鴻最先看見他,便起身朝他走過來,牽著他的手拉到自己身邊坐下。
向景鴻的態度已經足夠明顯,其他人自然也都十分有眼色地紛紛和他熱情打招呼,一口一個嫂子。有鬨騰的紅頭發自覺站起來挨個兒給他介紹在場的都是誰,一個個說過去時喬清才看到魏廷也在,和周墨挨著坐。
見喬清看著魏廷,紅頭發嬉皮笑臉道:“哎對,魏廷你認識,你們是同事吧,好像還一起拍過廣告是不是?他是周墨帶來,這小子一向豔福不淺。”他一邊說一邊拍拍周墨的肩膀,說不出的促狹調笑。
“對,我們合作過。”魏廷對他的調侃不以為意,笑著說道,“我很早就認識小喬了,隻是合作機會不多,真的很可惜。”
“害,這還不容易,讓你周總給你安排幾個唄。”紅頭發咋咋呼呼地說,吃飽了撐著沒事乾的一群人又開始起哄,旁邊有好事的人推了他一下,魏廷一下子靠進周墨懷裡,手裡的酒也灑了大半在周墨身上。他低呼一聲,連連道歉,拿過紙巾要幫他擦。
“我自己來。”
周墨說,擋開他的手往旁邊偏過身去,奈何周圍人太多氣氛太熱烈,沒人注意到他的抗拒。紅頭發唯恐天下不亂地起哄:“對不起什麼啊,親一下就好了,咱周總可沒那麼小氣是不是?”
所有人都在鬨在笑,喬清也跟著笑,目光不閃不避地看著人群中央的兩人。向景鴻微微偏頭看著他,見他表情平和,心下總算是稍稍安定了些,牽著他的手卻不自覺的又緊了幾分。
周墨被一群狂歡的人推到了高地上,上不去下不來,他抖著嘴唇說不出話,魏廷貼在他身上,溫熱的體溫和呼吸讓他止不住地感到反胃。他終於是壓抑不住怒意,冷聲道,“彆碰我。”隨即將魏廷一把推開,自己拿了紙巾擦拭。
魏廷不是他帶來的,是他自己不知道搭上了誰給引薦來一起玩兒的,一來就坐到了他旁邊,目的再明顯不過。周墨本就對此感到不耐煩,結果喬清來了他還搞這套更讓周墨厭煩不已。他的性子比起向景鴻來說確實算得上一句和善,但也正是因為太和善了,才讓一些人覺得他給他留了臉了。
周墨少有的不留情麵讓空氣凝滯了一瞬,紅頭發起哄不成,見他像是不高興,自覺把馬屁拍到了馬腿上,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怎麼挽回氣氛,下意識對喬清說了句,“哎嫂子,麻煩把那包紙巾也拿來一下。”
喬清拿起麵前的麵巾紙,他和周墨隔得遠,索性走過去拿給他。周墨接過紙巾時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動,又很快垂下眼,說了句:“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