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四年大年初三——
“主子,該起身了。”茯苓手腳麻利掀開床帳用銀鉤掛住後,湊在宋琉璃耳邊輕聲道。
宋琉璃麵衝著牆側躺在床上,半點反應都無。
不知是不是因為屋裡點著火盆子還有取暖符在,她一條白玉般的腿斜縱在紅色背麵上,瞧著讓人麵紅耳赤得緊。
茯苓也是經過許久才適應自家主子這睡覺不愛穿衣服的毛病,左右主子爺從未說過不妥,她們這些伺候的當然也不會有任何說道。
瞧見宋琉璃沒有聽見,茯苓歎了口氣,扭身見半夏已經端著銅盆在旁伺候著,這才用帕子在盆中溫水裡打濕,擰乾後探著身子將帕子放在了宋琉璃臉上。
不是她們僭越,這還是宋琉璃吩咐的,她們也實在是沒彆的法子,叫主子早睡不難,可叫主子早起……那真是要命了。
“唔……再睡會兒。”宋琉璃一手捏著帕子扔出去,翻了個身趴在枕頭上嘟囔。
茯苓:“……”
她歎了口氣,隻能退後用最後一個法子。
她與木蓮一起將用香薰爐熏熱的衣服展開,杜若和半夏上前,二人抬著宋琉璃的胳膊,也不見怎麼用力,就輕巧地將主子從床上提起來。
茯苓和木蓮趕緊上前將衣服給宋琉璃穿上。
她還閉著眼睛:“唔……什麼時辰了啊?”
“已經醜時了。”茯苓脆著嗓子在宋琉璃耳邊輕聲回答,“奴婢伺候您梳洗,馬車寅時前出門,時辰不早了呢。”
宋琉璃閉著眼睛胡亂點頭,她沒睡醒的時候,彆人跟她說話就跟喝酒斷片一樣,她是一點都不記得的,問時辰不過是覺得自己還沒睡多久就起來了。
宋琉璃就這樣似睡非睡的梳洗打扮,直到那沉重的側福晉服侍穿到身上,她才勉強有了一點清醒。
“主子您可要喝一碗酥油茶?”木蓮替她將側福晉的二層鏤金東珠朝冠給戴好,然後將冠後綴著珊瑚珠子的金黃絛理順後,才輕聲問。
宋琉璃晃了晃腦袋,這沉重的朝冠更叫她頭昏腦漲的厲害,她搖了搖頭。
“不喝,走吧。”早上要去給太後娘娘請安,還要陪著太後一起去坤寧宮祭灶,然後要去奉先殿裡跪
著聽萬歲爺彙報這一年的政績,結束都得到中午。
全程最好是一點水都不喝,不然到時候出恭都找不到機會。
她剛上了馬車沒多一會兒功夫,四爺就鑽進來了。
其實四爺應該是騎馬的,或者該去福晉的馬車裡,可是這些時日福晉正鬨著孕吐,坐著馬車時不時就要捂著嘴難受,他在一旁福晉還要端著身板彆說多難受了。
他也不想叫自個兒跟著難受,這天上還飄著細密的雪花,他更不想在外頭挨凍,索性一出府就進宋琉璃的馬車。
她馬車裡鋪著四爺賞給她的上好狐狸皮子,一側的小抽屜裡還有各種各樣的點心,馬車最裡側的小幾上,兩個小爐子咕嘟咕嘟冒著熱氣兒,裡頭時刻都背著酥油茶和黑芝麻糊,既暖和還能讓主子萬一餓了時墊上幾口。
這馬車是宋琉璃被封為側福晉後專門替她做的,四爺除夕那天第一次上來就沒忍住酸了一下,要論享受,他還真不如這隻小狐狸。
見他進來,茯苓和半夏都給他行了禮,宋琉璃閉著眼睛也不知是聽見還是沒聽見,一點動靜都沒有。
四爺邁著長腿兩步跨過去坐在她身側,手輕輕扶住她朝冠下方一用力,宋琉璃就自然歪在了他肩膀上,本來還有些微擰的眉心立馬就舒展了不少。
“給爺來一杯黑芝麻糊。”四爺一隻手攬在宋琉璃腰側防止她靠不穩,在車晃動會跌倒,見她睡安穩後這才對著木蓮輕聲吩咐。
木蓮立馬將爐子上的鏤金吉祥雲紋銅壺拎下來,從身後的小抽屜裡取出一個碎玉碗,用圓潤的木勺舀了三勺黑芝麻糊進去,還滴了點蜂蜜,這才用熱水衝出一杯濃濃的芝麻糊遞過去。
等四爺接過去慢慢喝著的時候,她又用茶杯冷好了一杯溫水,接過四爺手中的碗,同時就將溫水給遞了過去。
四爺隻喝了一口漱口就不再喝了,這過年雖說是喜慶,可上自皇帝下至妃嬪阿哥家眷們,都很不友好。
因為等待的時間太長,需要跪拜的時候又多,誰也不敢多吃多喝就怕在眾人麵前丟醜。
雖說晚上有晚宴吧,可宮裡頭就從來沒有吃上一口熱熱乎乎菜肴的時候,上來的東西永遠都是看著好看,卻又冷又軟叫人一點胃
口都無。
所以後世人們過年可能還會胖上許多,可在大清,大多時候過一個年,好些人都得瘦不少,即便尊貴如皇帝也不例外。
也就是皇太後還能稍微輕鬆一些了。
“醒醒,到了。”半個多時辰以後,四爺捏著宋琉璃的鼻子湊在她耳邊溫聲道。
第一天時他還溫柔來著,結果這女人怎麼都醒不了,他也隻能用這個法子了。
宋琉璃喘不過氣後,才特彆費力地睜開眼,跟著四爺爬下馬車。
天還黑著,因為下雪的緣故,並不顯得特彆陰暗,隻是風也不小,她一下馬車就打了個哆嗦,清醒了許多。
“你跟著福晉,記得老實一些,能不說話就彆說話。”四爺扶著她站穩後,這才老生常談地叮囑。
宋琉璃縮著脖子無所謂地點點頭,雖然現在不是六月,她還是特彆想給自己配一曲《二泉映月》,她現在才覺得,不管是做福晉還是側福晉都太慘了些。
現在才第三天,還有十二天要熬,想想真是不用閉上眼睛也是天黑,叫她絕望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