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藏藍色四爪金蟒親王服的四爺長身玉立在乾清宮門外,朝陽已經高高升起,似是替他鍍上了一層金光。
李德全打開禦書房的大門,眯著眼睛看到的便是這一幕,他心裡微微有所觸動,動作不自覺就更輕緩了許多。
“四阿哥請。”
四爺衝著李德全點點頭,大跨步邁進了禦書房,康熙正在左側的龍案前站著,似是在作畫,四爺垂手站在一側沒有立刻上前。
直到康熙放下手中的毛筆,四爺才甩袖子單膝跪地:“兒臣給皇阿瑪請安,皇阿瑪萬福金安。”
“哼,看見你,朕安不了。”康熙輕哼著,似笑非笑看了四爺一眼,“起來吧,嘗嘗朕這裡的茶,江南那邊新獻上來的,味道還不錯。”
四爺沉默著起身,看著白色碎玉茶盞中顆顆分明站立在杯中的新茶,是雀舌。他聞著淡淡的茶香,隻覺得皇阿瑪怕是知道了自己要說什麼。
他喝了口茶,江南那邊的茶自來都是好的,一口下去,鮮爽回甘,柔軟又厚實的茶香裡似是還有些隱隱約約的清苦。
他咽下這叫人回味的茶水,默默跪在了康熙跟前。
“兒臣不孝。”
康熙並不看他,隻把玩著手中的茶寵,悠閒喝著茶:“說說吧。”
四爺叩頭在地上:“兒臣不孝,叫皇阿瑪生氣了,可兒臣敢以性命擔保,胤祥他絕無弑父之心!”
康熙冷哼出聲:“人心隔肚皮,你憑什麼替他保證?”
“皇阿瑪,胤祥是跟在兒臣身後長大的,兒臣了解他。”四爺滿眼急切地抬起頭,“他額娘……不得寵,他從小就小心翼翼的活著,敏妃娘娘走了以後,他也特彆努力叫自己上進,隻為了護著兩個妹妹,對額娘和妹妹都如此,兒臣不相信他會弑父,這裡麵一定有誤會,還求皇阿瑪給胤祥一個機會解釋!”
“不需要解釋。”康熙這會子說話反倒是平靜了許多,“他親□□代,胤礽叫弘皙換了朕的藥,被他撞見了,可他一直到事發前不久才告訴朕,那時候朕已經中了毒。”
四爺啞口無言,他知道胤祥有事兒瞞著他,可他不知道竟是這樣要命的大事兒。
他低下頭掩住眸子裡的深邃:
“皇阿瑪,胤祥他自小就對您敬仰而濡慕,他絕不可能坐視您龍體受損!”
“是,他是不忍心看朕去死,可他能忍心看著朕受傷,這並不衝突。”康熙垂下眸子歎了口氣,“你們都大了,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你又真能確保胤祥他沒有往上爬的心思?”
四爺又一次說不出話來,都是皇子,即便心裡有想法……也屬正常,他從來沒想過胤祥是例外,可他沒想到胤祥會冒這樣的險。
若是皇阿瑪沒能查出來,那他便是救了皇阿瑪的命,也值得皇阿瑪給他一次機會。
“皇阿瑪恕罪,胤祥是兒臣看著長起來的,他想左了走錯了路,也是兒臣管教不嚴,兒臣願意替他擔著責罰,可到底不能叫他在養蜂夾道呆著,他身上有傷,求皇阿瑪讓他在府中圈禁!”四爺深吸了口氣,伏地沉聲請求。
康熙定定看著四爺,好一會兒才哼笑出聲:“替老十三擔著罪責,哪怕是以後再無可能登上皇位?”
四爺猛地抬起頭,眼神中的震驚和恍惚似是毫不作偽,隨後他狀似努力控製住自己,堅定地點頭:“兒臣願意替胤祥擔下責罰!”
“行了,朕如你的願,你去養蜂夾道把他接回府吧,以後就由你看著他!”康熙語氣淡了許多,“至於戶部的差事你就先不用管了,兄友弟恭是好事兒,可朕從沒教過你婦人之仁,你自個兒好好反省!”
四爺頓了一下才給康熙磕頭:“多謝皇阿瑪!兒臣定在府中好好思過!”
等四爺離開乾清宮以後,康熙這才笑著罵出聲兒來:“朕隻當老四是個規矩的,沒想到他也是個滑頭,還敢拿朕做筏子!”
李德全笑眯眯地替康熙換了杯更濃些的藥茶過來:“懂得變通,有勇有謀才不能叫人欺負了不是?這也替萬歲爺解愁了。”
康熙看著撤下去的茶水,歎了口氣:“老十三這個性子,也不知道是隨了誰,朕叫太醫去給他看病,就是準他好好養著傷。他可倒好,在養蜂夾道都快把自個兒給折騰死了,隻盼著老四能好好打醒他才是!”
“萬歲爺一片苦心,四阿哥定是懂的。”李德全笑眯眯叫人把茶收了起來。
康熙想起四爺端著茶盞沉穩喝茶時的樣子,又笑
了笑,老四確實是比他想得聰明的多。
隻是這聰明到底是天生的還是叫人給逼出來的可就未必了。
想到這兒,康熙臉色淡了許多:“德妃那邊都跟誰聯係過,查清楚了嗎?”
“回萬歲爺的話,都查清楚了,影一大人已經把名單給了老奴。”李德全從袖子裡抽出一份名單來。
康熙打開看了看,越看臉色越淡:“朕這個愛妃,也比朕想得要聰明。”
名單裡都是些不顯山不露水的官員,可每個人身後都跟宮裡伺候的包衣都扯不斷的關係,可見德妃這些年也沒少往宮裡安排人。
隻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竟然舍棄大兒子,非給小兒子鋪路,在康熙看來,德妃這就是明晃晃的嫌棄老四是表姐的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