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矛盾(1 / 2)

迫降 玫花露 11674 字 9個月前

縱使是在夏天的晚上,衣物被儘數褪下來的那一刻,顧雲合還是沒忍住感到一陣涼。

她下意識伸手抱住男人脖子。

周憚吻著她,手上動作卻沒停過。

顧雲合吃痛唔一聲,眼底泛起淚水。她視線忽然又凝在周憚腹間的疤痕上。

受傷之後主人似是沒怎麼在意恢複,以至於原本能恢複得很好的皮膚落了疤。

那是他曾經替她擋下的一刀。

五年前是,五年後的現在也是。她總是在害他受傷。

記憶裡匕首劃開皮肉,用手堵也堵不住的鮮血不斷往外冒著的畫麵又浮現在她腦海裡。那次她用儘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報複了害死她父親的黎容淑。她以為自己能放下了。

但她沒有。

所以她對著麵前的人說分手,去了和這裡隔著一萬多公裡的意大利。

那些苦痛、往事在異國他鄉發酵,反而更加痛苦地成長,在無數個夜裡折磨她難以入眠。她總是會覺得自己撕裂成了兩半。一半放不下那些過往,一半又深愛著麵前的男人。

初到意大利的時候她全身上下的錢僅夠最基本的生存,這還是她白天在圭拉契諾手下學知識,晚上跑各種快餐店、便利店打工的條件下。

一次夜裡她結束了晚班,準備回出租屋。

國外的夜晚基本沒有什麼娛樂活動,淩晨的街頭,一閃一閃的路燈照著不怎麼平整的石磚地麵,歐式建築在黑夜裡靜默著,尖尖頂沉默地指向烏黑濃重的天空。

街頭除了躺在路邊的醉漢,還有偶爾踩著滑板飛過的叛逆青年,就再沒其他人。

她垂眸走在路上,鼻端突然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味道太過熟悉,以至於她當場就快要落下淚來。

那是她在周憚身上聞到過無數遍的。

萬寶路的煙草味。

一個長著絡腮胡的男人正靠在橋邊,手裡夾著根猩紅燃燒著的萬寶路煙。

那是在意大利便利店裡很少看到的一款萬寶路。也是周憚最喜歡的一款。

她鬼使神差走過去,用才學沒幾天的意大利語問那個絡腮胡男人,能不能把這包煙賣給她。語調顫抖,發音生澀又混亂。

絡腮胡男人看了她一眼,還以為是夜裡離家出走

想學叛逆的未成年,揮手讓她滾開。

她掏出護照,示意自己成年了。並表示願意出高價買下這包萬寶路。

絡腮胡最終把這包煙賣給了她。

交易的價格是顧雲合幾乎半個月的生活費。

她拿著煙,去一旁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借了火,慢慢走到橋上。

她驀地想起周憚第一次教她抽煙的模樣。

傍晚,暮色四合的操場後台。他問她,說好學生怎麼躲在這裡抽煙。

啪一聲,ZIPPO打火機的火光照亮他凜冽俊俏的五官,桃花眼裡滿含笑意。男人性感的喉結滾動,兩頰微凹,吸進去一口煙,再吐出來。

她當時笨拙地模仿著他,被吸入肺的煙嗆得紅了眼,咳嗽不止。

周憚笑得混賬。隨即拍了拍她腦袋告訴她以後彆再碰這個玩意兒。

她後來就當真沒再碰過。

——直到現在。

淩晨的佛羅倫薩街頭,她拿著他最愛的一款萬寶路,再次笨拙學著那個人的模樣,顫抖著,把煙吸入口中。

然後一邊咳嗽,一邊淚流滿麵。那些深愛著的時光已經融入骨血,永生永世難忘。

那天下午,她偶然聽得圭拉契諾在交待安娜。說《晨鐘》即將送到中國LP拍賣會拍賣,讓安娜全程負責跟進。

LP拍賣會隸屬周氏集團名下,但一般其掌舵人周憚很少親臨現場。

她推開門,聽見自己冷靜到極致的聲音,說: “老師,這次讓我去吧。”

無論見不見得到。

她突然很想回去。

就一眼,也行。

圭拉契諾和安娜最開始挺震驚。因為他們都知道她不能再坐飛機的毛病。

所以顧雲合那段時間往查理德醫生住處跑得很勤,做了大量的脫敏訓練,才終於得到圭拉契諾的同意。

飛機跨越萬裡雲海,她終於回到這片五年前離開的故土。

“是不是還要走?”周憚手覆在她脖頸後,強迫她抬起頭。

男人眼底泛著血絲。

顧雲合有些失神地看著他。

她是回來了,帶著對麵前人割舍不下的愛一起。

br />但那些有關顧父的往事她也從未忘記。那道坎她還是沒有邁過去。

愛恨交織,她成了矛盾的結合體。

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了。

“顧雲合,說話。”周憚盯著她。

她紅了點眼睛,想湊上去再吻周憚。

但男人已經起身。

她抬手去拉周憚,但渾身都沒有力氣,又倒回枕頭上。

啪一聲,臥室衛生間的燈亮起來。

白光透過玻璃門一點一點撒在床上。

周憚洗完冷水澡就離開了。

臥室內還殘存著旖旎又荒唐的氣味。但她身邊已經空無一人。

顧雲合側身,把自己悶頭埋在被子裡。

第二天早上睜眼的時候顧雲合有片刻的晃神。看見天花板的瞬間,她以為自己回到了五年前。但周遭不屬於她的家具用品又把她拉回了現實裡。周憚沒再回來過。她起身去了衛生間。

鏡子裡的女人麵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隻是嘴唇紅腫著,還破了點皮。脖子上還有點青紫的痕跡。

兩人沒做到最後一步。

那道坎邁不過去,怎麼可能心裡毫無芥蒂地繼續下去。

洗漱台上隻有周憚的東西,她打開下麵的櫃子,從裡麵新拿出來一套洗漱用品。用完後她把兩人的東西整整齊齊擺在了一起。

金剛和感歎號還在客廳玩著。

顧雲合拿出手機,買了張寧圳回貢縣的車票。

五年沒回來,貢縣變了個樣。摘除了貧困縣的帽子,基礎設施也全部翻新,一些老城區的老破小房子也全部拆除了。

在意大利那邊有了點名氣賺到錢以後,她每個月固定會給顧母銀行卡上打一筆錢。算是報答這麼多年顧母把她撫養長大。

除此之外,她與這對母子唯一的聯係,就是偶爾看看他們發的朋友圈了。

老房子拆了遷,政府給發了新房子。顧雲昌高考發揮平平,上了個普通本科學校。

最終顧母還是沒有實現靠著自己寶貝兒子飛黃騰達的夢。

顧雲合沒有去見母親和弟弟。

她坐公交,還是以前那條熟悉的線路,去了郊外的公共墓地

曾經坑坑窪窪的泥巴路已經變成了水泥地,不一會兒就到了。

公共墓地的麵積擴大了有近一倍,通往山上的唯——條小路變成了寬敞的大道,來往人也多了起來。

就連曾經小小一間的保安亭,都變成了保安站。

顧雲合買了束新鮮的花。

路過保安站外麵的時候,保安站大門口走出來位老人。顧雲合瞧著有點眼熟。

老人"嘶"一聲,也盯著她。"你是……冬天來看你爸爸的那個小姑娘?"老人微弓著腰。

這是那位在保安亭裡的大爺。

顧雲合想起來了。

她展顏:“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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