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江闊的手一直遮在眼睛上,很長時間都沒動,也不說話。
段非凡本來想把桌上的紙巾扔給他,但是觀察了一下,似乎也沒在哭了。
那就默認是睡著了吧,反正每次來107也就是為了在躺椅上睡覺。
段非凡看了一眼群聊,丁威武已經熱情洋溢地給大家介紹了那家湖邊的六親不認,以及這頓六親不認的來源,現在已經開始討論菜式了。
這幾位現在挺歡實,去年劉修長和孫壯漢也是躲宿舍裡歎氣,說還是家裡好。
想家的感覺他是知道的,老爸被帶走他被接到老叔家之後,最初的那兩三年裡,他就很想家,特彆想。
雖然以前的家裡也就他和老爸兩個人,已經離婚的老媽隔兩三個月會來看他一次,但那也是家的感覺。
無論是後來在奶奶家,還是老叔家,哪怕每一個親人對他都很好,也再沒有那種獨屬於家的歸屬感了。
所以他已經很久沒想家了。
他會想奶奶,會想老叔老嬸兒,但唯獨不怎麼會想家。
“有紙巾嗎?”江闊突然開口,右手還是遮在眼睛上。
段非凡拿過桌上的紙巾遞過去,他伸左手接了,然後抽出一張,飛快地移開右手,把紙巾按在了眼睛上。
右手手背上全是眼淚。
眼淚流哪兒去了?
“我以為你擤鼻涕呢。”段非凡忍不住發出了疑問。
“你是不是腦子有泡?”江闊拿掉紙巾,直起身看著他,眼眶還能看到有些發紅。
“我剛也沒看到你臉上有眼淚。”段非凡說。
“我躺著呢!眼淚當然是流到耳朵後頭去了啊!”江闊有些無語。
“那你哭吧,”段非凡說,“我回避一下?你哭個痛快?”
“哭完了!”江闊把紙巾扔到了旁邊的垃圾桶裡,靠回躺椅上歎了口氣,“還是你好,隨時能回家,你家是不是離學校很近?”
“嗯,”段非凡點點頭,“騎電瓶開快點兒也就十多分鐘吧,我老叔家。”
“你住你老叔家嗎?”江闊偏過頭,“你自己家呢?遠嗎?”
段非凡沒說話。
“不說拉倒。”江闊轉回頭。
“國慶節你就可以回家了,也沒幾天了。”段非凡說。
“我不回家。”江闊說。
段非凡看了他一眼:“想家都想哭了不回?”
“我純粹是覺得家裡舒服,氣哭的,”江闊說,“一想到還有四年,絕望哭了。”
“空調就快裝了,”段非凡笑了,“哪有四年那麼慘。”
“一個空調夠乾嘛的?”江闊拍了拍扶手,“洗衣機都得申請……對了,趙叔會安裝洗衣機嗎?能幫安裝嗎?收費的那種,呂寧說我可以在宿舍弄個洗衣機。”
“安裝洗衣機?”段非凡沒明白。
“就是我不想弄得動靜太大,就不讓他們工人來安裝了,”江闊低聲說,“要不又弄得像那天讓商場幫我送東西似的,動靜太大,我就想如果趙叔會,就請他幫我安裝一下,低調點兒。”
段非凡過了好一會兒才問了一句:“你買的是零件嗎?”
“……什麼?”江闊也沒明白。
“洗衣機要怎麼裝啊?”段非凡問。
“所以我沒問你會不會裝啊,”江闊說,“趙叔這個年紀的人,動手能力強,以前什麼都自己安裝自己做,他應該會。”
“不是,”段非凡擺擺手,看著他,“洗衣機有什麼東西是需要安裝的?”
“我哪兒知道?”江闊也看著他,“我要知道我還找趙叔嗎?”
“來,“段非凡拿出了手機,一邊點一邊往他這邊湊了湊,“這位星垂平野闊少爺,我們來上一課,關於洗衣機的安裝。”
江闊沒出聲,擰著眉看著他手機上的一個洗衣機圖片。
“這裡是進水口,這裡是下水管,”段非凡說,“隻要把水龍頭拿個管兒接到這裡,再把這個出水的管子引到廁所或者洗手池下麵,就可以了。”
江闊看著他沒說話。
“懂了嗎?”段非凡問。
“怎麼接?”江闊問。
這回輪到段非凡說不出話了。
他沉默了能有十秒,退出了洗衣機的這個頁麵,看著江闊:“你打算給趙叔多少錢?”
“……我不知道應該是多少,”江闊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一千?”
“成交,我幫你裝,”段非凡飛快地點出了自己的收款碼,“掃。”
“等等!”江闊一下提高了聲音,往後傾了傾,盯著他,“你又想坑我!”
“行,不坑你,”段非凡說,“我給你留了講價的空間,你還價吧。”
江闊還是盯著他,好半天才問:“你確定你會嗎?”
“我要裝不好我把之前那三千一塊兒退給你。”段非凡說。
“好,我記著你這話。”江闊再次認真思考,然後還了個價,“九百?”
“掃。”段非凡說。
江闊沒動:“我是不是還少了。”
“還價就一次,還完對方答應了你又反悔,這要擱市場上是要起波瀾的知道麼?”段非凡說。
江闊掃了碼,把錢轉了過去。
以前他不會多想,但現在他已經領悟了還價的奧義,就總覺得不對勁。
“我是不是還少了?”他又問。
“是。”段非凡點點頭。
“是你的話還多少?”江闊問。
“彆問了,”段非凡說,“你一千五睡個躺椅的人,何必因為九百塊起波瀾。”
“你大爺。”江闊站了起來。
“反正我保證給你裝好。”段非凡看了看手機,“馬上五點半了,出去等他們吧。”
“嗯。”江闊應了一聲,跟段非凡一塊兒走出107的時候他趁段非凡看著手機沒防備的時候又追了一句,“你還的話是多少?”
不過還是失算了,段非凡並沒有隨口回答他,而是看了他一眼,把門關上了,轉身往外走的時候才說了一句:“一百。”
沒等江闊反應過來,他已經跑了。
這個數字差距有些過於懸殊,江闊差點兒無法進行比對,留出講價空間是他媽這麼留的嗎!這空間,得是留了個獨棟。
他好一會兒才罵了一句:“真他媽狗。”
“江闊!”丁哲在宿舍樓門口,一看到他出來就揮了揮手,“謝謝啊!”
“……不客氣。”江闊剛被坑了八百塊,這是他在連續被坑兩次終於知道自己被坑了之後,第三次被坑,眼下有些適應不了丁哲的喜氣洋洋。
“怎麼去?”董昆問。
“我開車帶吧,坐不下的打個車。”江闊說。
“我打車,”董昆馬上說,“我受不了那個兒童後座。”
“那你們四個打車,”段非凡說,“我坐他那個車。”
丁哲欲言又止,大概是又想坐副駕,又感覺沒有段非凡跟江闊那麼熟,最後他一甩胳膊:“行吧我們打車。”
停車場照例是沒多少車,江闊上了車,看著段非凡坐到了副駕。
“怎麼?”段非凡拉過安全帶,“是打算收個打車費嗎?”
江闊沒理他,發動了車子。
油門一踩,四周坐著走過的人全都轉過了頭。
他打了一把方向,把車開了出去。
出了校門之後段非凡發現他沒往六親不認的方向開。
“要我給你指路嗎?”他問。
“不用,”江闊說,“有彆的事兒先辦了,耽誤二十分鐘。”
“行。”段非凡點點頭。
江闊開車不飆車的時候還是挺穩的,雖然一路車速都壓著限速,碰到稍微不守規矩的車都是絲毫不讓,不過還是仗著大部分人都會跟這樣的車保持一定距離的優勢,順利地隻用了十多分鐘,就開進了一個加油站。
“學校旁邊就有加油站。”段非凡說。
“那家沒有98的,這是我跟大炮來學校的時候看到的,”江闊把車開到了加油位,放下車窗,告訴旁邊的工作人員,“加滿。”
段非凡沒說話,他已經猜到江闊要乾什麼了。
果然油加滿之後,江闊轉過頭看著他:“去給錢。”
“報複呢?”段非凡笑著下了車,去把油錢給了。
不得不說,江闊這招還可以,他油箱裡估計油已經不多了,這箱油加了五百多。
九百塊的虧損立馬挽回了大半。
回到車裡,江闊明顯心情愉快了不少,打開了音樂,手指跟著節奏在方向盤上一下下敲著。
“心情不錯?”段非凡問。
“還成。”江闊踩下油門,車咆哮著開出了加油站。
開到一半,他又歎了口氣:“我是真的一點兒都不知道這些費用到底該是多少錢。”
“從來沒操心過吧?”段非凡笑笑。
“嗯,”江闊想了想,“不知道我妹是不是也這樣。”
“大小姐跟大少爺應該不會有太大區彆。”段非凡說。
“她有些地方不一樣。”江闊說。
段非凡等著聽怎麼不一樣,江闊卻沒再說下去。
去六親不認的時候,江闊過於自信,沒有聽從段非凡的指揮,轉錯了一個路口,繞了一大圈兒,比丁哲他們晚了快半小時才到飯店。
那四個已經進了包廂,一看到他倆進來,劉胖立馬一抱拳:“江闊,這頓可以。”
“過於高端了。”孫季說,“太破費了。”
“沒事兒,”江闊說,“讓他們上菜吧?喝點兒什麼嗎?”
“今天就彆喝了吧,要不你又得找代駕,”丁哲說,“不放心。”
“你們喝,吃就吃痛快了,”江闊說,“我喝茶。”
等上菜的時候,幾個人開始閒扯,沒有大炮在,又多了倆自己人,董昆和丁哲沒有了上次那種開局之前的尷尬。
“江闊,問你個事兒,”丁哲趴在桌上,“聽說你今天實彈相當牛逼,你們宿舍的人說你平時都打飛碟是嗎?”
“都打,”江闊說,“以前放假了都會去射擊館……”
“你還玩什麼?”董昆也湊過來了,“是不是騎馬射箭跳傘開飛機都會?”
“……除了開飛機,彆的都玩過,”江闊說,“隻是玩過。”
手機響了起來,他拿過來看了一眼,立馬起身走到旁邊接起了電話。
“你到了?”他問。
“是啊,”江了了的聲音聽起來很愉快,“半小時前就進城了,我明天要去縣城,你現在在哪兒,吃個飯。”
“你在哪兒?”江闊看了一眼包廂裡的人,壓低聲音,“我跟一幫同學正準備吃,你介意過來嗎?還沒上菜。”
“沒大炮我就去,我受不了他喝點兒酒那個江湖勁。”江了了說。
“他沒在,”江闊說,“我給你發定位?”
“行。”江了了掛掉了電話。
“怎麼?”丁哲問了一句,“誰要來嗎?”
江闊不得不佩服這人耳朵是真好。
“我妹妹過來了,”江闊說,“我……”
這幫人都已經知道了六親不認這個包廂的來由,一聽這話,立馬都喊了起來。
“趕緊讓她過來啊,”董昆說,“叫了吧?”
“妹妹會不會不願意我們這麼一幫人在……”孫季有些擔心。
“沒事兒沒事兒,”江闊擺手,“她沒我這麼……她不介意的,馬上就過來,我發個定位給她。”
她沒我這麼多事。
段非凡叫了服務員過來,讓一會兒再上菜。
又轉頭問江闊:“她是喝酒還是飲料?”
“跟他們一塊兒喝酒就行,”江闊說,“她不喝甜東西,不用管她。”
“你為了讓她吃這頓飯,訂了三天包廂,現在人來了,你說不用管她,”段非凡說,“這麼灑脫的嗎?”
“是的。”江闊點點頭。
沒過多久,江了了的電話打了過來。
“我不知道是不是這裡,能看到一排陽台……”江了了說。
“是,下麵是個停車場,”江闊起身打開門去了陽台,往下看著,“你讓出租車就……”
“行,我看到你了。”江了了掛掉了電話。
“我去接一下。”江闊回了包廂,跟大家說了一聲。
江闊出去之後,屋裡幾個人隻有段非凡還坐在桌邊沒動。
那四位都去了陽台。
“進來!”段非凡有些無語,“差不多得了,一會兒人進來看你們都在陽台不尷尬麼……”
幾個人進了屋還沒坐穩,包廂門就被推開了,江闊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個隻比他矮了半頭的女孩兒,簡單的黑色齊肩短發,一身黑色。
“靠,”丁哲小聲說,“他妹這麼高。”
“這幾個是我同學,”江闊說,“這我妹妹,江了了。”
“妹妹好。”幾個人都站了起來。
“大家好。”江了了走到桌子旁邊,“打擾啦。”
“不打擾不打擾,”董昆趕緊說,“這本來就是江闊給你訂的,我叫董昆,這個是……”
“謝謝昆哥,”江了了衝董昆抱了抱拳,“我不太記得清人名,大家隨意就好,不用這麼正式。”
“上菜吧。”江闊回頭衝服務員說了一句。
江了了看不出來是江闊的妹妹,長得不是太像,外表看著比江闊要成熟,但跟江闊有一點很相似,就是說話時神態裡帶著的坦然和理所應當的自在。
“妹妹,你就這麼一個人跑出來旅行嗎?”劉胖問,“挺厲害的,你還沒成年吧?”
“我倆一樣大,”江了了指了指江闊,“雙胞胎。”
“啊——”大家一陣驚歎。
“龍鳳胎果然不像。”丁哲總結。
“是。”董昆點頭。
江闊又回到了不太說話的狀態裡,跟江了了偶爾小聲說兩句,更多的時候是聽著江了了跟他們幾個聊。
“你是不是,”段非凡小聲問江闊,“跟你妹不怎麼熟。”
江闊看了他一眼笑了:“沒,我倆一直這樣,小時候打架,長大了懶得搭理。”
“你家養孩子還挺敢放手,”段非凡說,“她就這麼一個人出來的嗎?不用上學?”
“對,這就是人生的參差,就她能這樣,”江闊喝了口飲料,“我沒這待遇。”
“那你這參得有點兒過於差了,”段非凡想了想,“我感覺她至少生活能力比你強,應該會安裝洗衣機?”
江闊看著他沒說話,過了一會兒突然戳了戳江了了的胳膊:“你知道洗衣機怎麼安裝嗎?”
“嗯?”江了了轉過頭,愣了愣,“腦筋急轉彎嗎?”
“正經問題,買了個洗衣機,然後怎麼裝上?”江闊問。
“品牌有安裝師傅跟著來的吧?”江了了說。
“看到沒,”江闊說,“她都不確定有沒有人過來幫安裝。”
“你說自己裝嗎?”江了了說,“管子一接插上電不就行了。”
“看到沒。”段非凡笑了起來。
“你知道怎麼裝?”江闊不放棄。
“你摩托車都是我修的。”江了了一擊致命。
段非凡笑得更開心了。
“行,”江闊點點頭,“你聊你的去。”
“但是我得說一句公道話,”江了了一臉認真地看著段非凡,“吃喝玩樂沒有他不會的,就算有,玩一次就能秒一片,聰明著呢。”
段非凡笑著點了點頭:“知道了。”
“這是公道話?”江闊問。
江了了沒理他,轉頭跟那幾位續上了之前的話題。
邊吃邊聊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江了了跟江闊碰著頭說了兩句,然後起身出了包廂。
“江闊,你妹妹不是去結賬吧?”孫季反應很快。
“怎麼可能,”江闊說,“她走了。”
“啊?”幾個人都愣住了。
“就這樣,來無影去無蹤,”江闊說,“你們繼續。”
“……你妹妹挺酷的,”董昆說,“有個性。”
挺酷的江了了在前台給江闊留了一個小蛋糕。
他們吃完結賬走的時候服務員拿出來給了江闊。
“江小姐讓我轉告您,”服務員說,“蛋糕她吃掉了一個角了。”
“知道了,”江闊笑笑,“謝謝。”
“生日蛋糕?”丁哲問。
“嗯,”江闊點頭,“一會兒回宿舍分了吃吧。”
“對啊,你倆生日都是21號吧?”丁哲說,“JK921。”
“是,”江闊說,“提前吃了。”
“那21號還是得過生日啊,正日子嘛,”董昆拿出手機看了看,“下星期四,我們給你過個生日唄。”
“不用了,”江闊說,“太麻煩了。”
“過吧,”段非凡在他身後低聲說,“給他們個還禮的機會,白吃兩頓這麼高級的飯。”
“那……行吧。”江闊點點頭,“彆太複雜了。”
“放心,複雜不了,六親不認是不可能的,”董昆說,“可以叫上你宿舍那幾個一起,你本來就天天在107混著,生日不叫他們就更顯得見外了,一塊兒去學校後山那個燒烤場就行。”
“學校還有燒烤場?”江闊有些吃驚。
“有,經常有人在那兒燒烤,”劉胖說,“就離段非凡英勇鬥毆那地方沒多遠。”
“他住院的日子裡,我們經常去那兒烤上一頓紀念他的英雄事跡。”孫季說。
大家分頭回到學校,宿舍門口把蛋糕分掉了。
江闊和段非凡走進宿舍的時候,正好看到盧浩波的查寢三人組從107對麵的宿舍裡走出來,低頭在本子上記著什麼。
江闊懷疑自己和盧浩波是不是有某種緣分,無論他在什麼時間回宿舍,都能碰見查寢的盧浩波。
一抬頭看到他倆的時候,盧浩波停下了,在107門口沉默地杵著。
段非凡打開了107的門,江闊跟在他身後進了宿舍。
“我要沒進來,”江闊關上門,“他是不是又要挨揍了。”
“請牢記我的話。”段非凡看了他一眼,把剛才被幾個人分著切得就還剩下一小角的蛋糕放到了桌上。
沒等他倆坐下,宿舍門被人敲響了。
“是他吧?”江闊壓著聲音,“這可不是我在與你有關的時間地點跟他發生矛盾,這是他在與你有關的時間地點找我的麻煩……”
段非凡過去打開了宿舍門。
外麵果然是盧浩波。
“江闊同學,”盧浩波看著段非凡,“鑒於你……”
“我是段非凡。”段非凡看著他。
“我在跟江闊同學說話。”盧浩波還是看著他。
段非凡讓開了。
“江闊同學,鑒於你已經搬到107寢室,”盧浩波說,“119就空出了一個位置,104有一位同學想申請換宿舍,我已經建議他換到119,他明天會跟你們導員說,特此通知你一下。”
沒等江闊出聲,盧浩波就轉身走了。
段非凡關上門,轉過身。
“真他媽賤啊。”江闊感歎,“就非得讓我回119接受他查寢唄?”
“你回嗎?”段非凡問。
“我回個屁回。”江闊說,拿過遙控器把空調打開了。
這個天兒吧,其實可以不開空調,但真的不開吧,又覺得差點兒意思。
段非凡又打開了宿舍門,把腦袋伸了出去。
“你乾嘛?”江闊嚇了一跳。
段非凡前一秒警告自己彆跟盧浩波起衝突,後一秒就打算在走廊上當著一溜宿舍眾人跟盧浩波挑釁,什麼腦回路?
他雖然完全不介意這倆上走廊打一架去,但今天呂寧剛輕言細語地開導過他,他再看盧浩波不順眼,也不能就這麼又鬨一次。
他衝過去一手推門一手抓著段非凡的衣領想在他出聲之前把他拽回來。
一抓,一拽,一推門。
行雲流水的一套動作。
就卡在了段非凡的下巴上。
或者說是因為段非凡的下巴卡在了門框上。
在他腦袋還沒被拽回屋裡的時候,門已經被江闊的手推了過去。
在門框和門之間,段非凡發出了非常短暫的聲響。
“呃。”
“靠。”江闊趕緊鬆開了推著門的手。
段非凡扶著門,慢慢把腦袋收了回來,轉過臉看著他:“你喝一晚上飲料也能喝成這樣?”
“……不好意思。”江闊看到他脖子在幾秒鐘之後就泛出了紅色。
“嘛呢你這是?”段非凡非常不解。
“我還想問你乾嘛呢?”江闊說,“他走都走了,你還非撩一下,你這一晚上的酒倒是沒白喝。”
段非凡搓了搓脖子:“我去104。”
“嗯?”江闊愣了。
段非凡沒理他,打開門出去了。
兩分鐘之後,又推門回來了。
“104的李曉同學,已經決定暫時不換宿舍了,”他說,“換也不考慮119。”
“你跟他說什麼了?”江闊有些吃驚。
“能說什麼,就告訴他不要換到119,”段非凡說,“他很好說話,說那暫時先不換了,本來他也隻是覺得他床那塊兒有個牆柱子上下不太方便。”
“就這樣?”江闊有些不相信,“你是不是威脅他了?”
“那不可能,”段非凡說,“這種事兒不是三千四百塊錢就能買的。”
江闊好半天才算明白這三千四百塊錢怎麼來的。
“謝謝。”他說。
“吃蛋糕嗎?”段非凡問。
“吃吧,”江闊走過去,“再放就不好吃了。”
“那我直接吃了,”段非凡說,“21號再祝你生日快樂。”
“嗯。”江闊點點頭。
段非凡伸手直接拿了小碟子往那一塊蛋糕中間一戳,切走了一半。
相當省事。
江闊拿了另一個盤子,想把剩下那一半弄到盤子裡,但把蛋糕從盒子這邊推到了那邊也沒成功。
“費勁死了,”段非凡說,“你要就拿叉子扒拉要就拿盒兒直接吃,你推冰壺呢?”
“你跟盧浩波結仇就是因為你嘴欠的,沒有彆的原因。”江闊拿起叉子,把蛋糕扒拉到盤子裡,坐到一邊開始吃。
蛋糕吃到嘴裡的時候,江闊又有些難受。
這還是他第一次過生日的時候不在家,不知道江總夫婦倆會不會想他,還好江了了說了21號會回家。
那到時他要不要給家裡打個電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