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出現一次的男人》
作者:紅口白牙
獨發:晉江文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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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秋平!”司命四顧看了一眼。
無人應答。
“老師,阮秋平肯定沒來,你啥時候見他上過課!”底下一名學生笑嘻嘻道。
……幸好又沒來。
司命鬆了口氣,抬手就準備往花名冊上標記。
“老師,不好意思,遲到了!”一個身穿金色長袖和金色長褲的少年風塵仆仆地闖了進來。
阮秋平竟然來上課了?!
同學們的精神頓時緊繃了起來,紛紛摸了摸身上的黴運消散符,甚至有優等生立即在周圍開啟了法術屏障。
阮秋平看教室左後方連著三排都空無一人,便在空位置中間坐了下來,結果剛坐下來,椅子就散了架,阮秋平啪地一下摔倒在地上。
阮秋平疼得揉了揉屁股,又伸手扯了張椅子,結果一抬頭就瞧見離自己較近的那數十個同學紛紛嚇得彈跳了起來,倉皇地躥到了彆處。
阮秋平重重歎了口氣,扯了扯身上的金衣,無奈地說:“有必要嗎?有必要嗎?就算我是黴神你們也沒必要這麼躲著我吧,你們不是有那個吉神給你們的符嗎?!而且你們看,為了轉運,我特地在交易林裡買了那個吉神的金衣服轉運呢,過來過來,沾沾金光……”
有同學小聲嘟囔道:“吉神從不穿金衣,你肯定是買到假的了,果然是黴神……”
沒錯,阮秋平是個天生的黴神。
上一任黴神已經倒黴死了,現在天庭的黴神職位暫時處於空缺狀態,雖然說因為修為不太夠,阮秋平還沒能被還沒被冊封神位,但他已經是大家心中唯一的黴神人選了。
阮秋平的黴運和上一屆黴神比起來毫不遜色。比如他一出生,原來還算富足的阮家就窮得一發不可收拾,甚至整個天界的人提起他們阮家,也不再是“那個住在最西邊那個門前有倆特俗的大金獅子的阮家”而變成了“西邊最窮的阮家”簡稱——“西窮阮家”。
阮秋平的倒黴程度遠遠不止讓家裡變窮這麼簡單,那可是能傳染,能發散的“黴運”。法力低微的神仙看到他就會觸小黴頭,和他說話就會觸大黴頭,兩百年前有個年輕的神仙無意間碰了阮秋平一下,下一秒就摔到地上昏了大半年,至此之後,再也沒有一個神仙敢接近他。
自從聽說阮秋平要在司命學院上課,所有的老師學生都在吉神處求了黴氣消退符,日夜帶著,才勉強衝散阮秋平的黴運。
所謂陰陽調和,萬物均衡,阮秋平覺得,吉神鬱桓的出生,就是為了克他。
在阮秋平出生那天的同一時刻,在天庭的最東邊,一個命裡帶福的孩子出生了。
這兩人落地瞬間,天庭西邊頃刻間布滿烏雲,狂風大作,暴雨傾盆,天庭東邊卻大放彩光,千鳥齊鳴,萬花盛開。
阮秋平出生後帶窮了全家,帶衰了方圓十裡,而吉神鬱桓出生後,鬱家的財力和聲望扶搖直上,方圓十裡的仙體微恙的神仙都變得精神煥發,神采奕奕,鬱家從此也被人稱為“東邊的吉祥之家”,簡稱——“東祥鬱家”。
沒過多久,天界西邊的人都不約而同地往東邊遷,阮家成了西邊最為荒涼之地,鬱家旁邊的地價卻節節拔高,成了整個天界除了天庭之外最為繁華的地段,這極大的變動了天界原有的地價結構。
至此,天界未來的黴神和吉神都定了下來。
阮秋平掃了一眼鬨哄哄的課堂,懶懶散散地說:“老師,怎麼還不講課?”
司命下意識地低下頭確認了一下身上的黴運消退符,然後一邊翻課本,一邊抬頭看阮秋平,嘟噥道:“怎麼突然這麼積極……”
“說明我開始好學了唄!”阮秋平咧嘴笑道。
說罷,他從書包裡掏出紙筆,竟然真的聽起課來。
阮秋平低頭記著筆記,臉上輕鬆玩鬨般的表情漸漸淡了下來,隨之而來的,是眼神裡生死決戰般,沉默的鬥誌。
阮秋平這鬥誌不為其他,隻為他那個寶貝兒妹妹。
阮秋平他妹叫阮咚咚,今年剛滿三周歲,在這平均年齡幾百上千歲的仙界,幾乎連幼苗都稱不上,勉強算是個剛準備發芽的小種子。
可就是這麼個小小小種子,竟被天婚石定了婚約。
前些天晚上,阮秋平無意間聽到他爹和他娘說話,才知道幾百年沒動彈的天婚石竟在前幾天突然顯現了兩列字。
東祥鬱,西窮阮。
這天婚石向來不定其他,隻定姻緣。可東祥鬱家的未婚子女就鬱桓一個,而這西窮阮家的未婚女子,卻也除了阮咚咚再無其他。
鬱桓和阮咚咚,便是天婚石新定的姻緣。
這姻緣定的……不知鬱家怎麼想,反正阮秋平他爹媽都樂得笑出了花。
但阮秋平不願意。
相當不願意。
恨不得拿把刀把鬱桓宰了的那種不願意。
先不說其他,鬱桓是誰?是和阮秋平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兩百二十一歲的大齡男青年。
阮咚咚是誰,是剛滿三歲的小娃娃。
三歲的娃娃,話都說不清,路都走不穩呢,就籌劃著過兩天把人送到男方家,過個十幾年直接結婚再生個娃?
這是什麼?用現代人類的話來說,這他媽是犯罪!
阮秋平夢裡磨牙都恨不得把這婚約給斷了。
但這天婚石定姻緣有個規矩,是必遵不得,若是誰違了天婚石定的姻緣,必受七七四十九道天雷所譴。
阮咚咚身上一點兒法力都沒有,彆說挨天雷了,平日裡見打個雷,打個閃電都嚇得哇哇大哭。
但鬱桓不一樣啊。
整個天界的神仙幾乎都把鬱桓誇得跟花兒一樣,什麼天界最年輕的曆劫者了,什麼天界以來即將最早被冊封神位的仙人了,什麼最短時間內打敗凶獸犀渠的記錄保持者……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既然鬱桓就是天之驕子,天界未來的希望,那區區四十九道天雷還能劈死他不成?
況且他還是天定的吉神,說不定到時候四十九道雷劈下來,道道都劈不到人家身上。
想到這兒,阮秋平就酸的磨牙。
阮秋平其實從來沒見過鬱桓。
雖然都是天界赫赫有名的存在,但阮秋平是走到哪兒哪兒沒人,鬱桓則是走到哪兒哪兒就全是人。
阮秋平好像在一百多年見到過鬱桓的殘影,傳說中的吉神被團團圍住,根本看不見人影,隻隱約能看見他頭頂那盞白玉發冠。
再後來,聽說吉神備受被人圍堵之擾,便自行修習了隱身術,出門便隱身,在家也不見人,平日裡隻寫了幾張黴氣消退符,彆的請求一律不管,高冷得很。
阮秋平自從知道了他妹跟鬱桓的婚約後,就密切關注鬱桓的動靜,終於得到了一個小道消息——鬱桓要下凡曆劫了。
雖是同齡,但阮秋平和鬱桓的修行卻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阮秋平基本在原地踏步,和百年前相比沒什麼兩樣,鬱桓的修為卻一路高升,聽說這次曆劫回來,便會正式被封為吉神,成為史上最年輕的被封神者。
阮秋平好巧不巧,學的是司命課程,管的是人類命數。
知道鬱桓要下凡之後,阮秋平就知道,他的機會來了。
在神仙下凡曆劫中,一直存在著一個亙古不變的難題,便是情劫難渡。
不少下凡曆劫的神仙們,都會在凡間與凡人相愛,其中有一部分人曆劫歸來也忘不了那個凡人,由此便生出一段仙凡虐戀。為了解決這個難題,現如今下凡曆劫歸來的仙者們都要飲下忘情水,可即便如此,每幾十年都有那麼幾個神仙莫名恢複記憶,然後哭天喊地地要去閻羅殿找凡間那些戀人去。
這已經成為了仙者曆劫的一大特色。
阮秋平想在鬱桓身上用的便是這一招。
他隻要幫鬱桓在凡間找到一個愛得如癡如狂的戀人,之後再做點兒手腳,讓鬱桓飲不了忘情水,那麼鬱桓曆劫回來自然會主動毀了與阮咚咚的婚約,然後全心全意地想著如何與他的凡間戀人長相廝守。
簡直完美!
阮秋平伸了個懶腰,拿筆敲了敲自己的頭,誇自己道:真是個聰明的腦袋!
“啪嗒!”手中的鋼筆莫名其妙碎成了兩截,黑乎乎的墨汁順著阮秋平的額頭流了下來。
……啊,習以為常的倒黴。
阮秋平默默用法術擦淨頭上的墨汁,摸了摸自己的頭顱,再次誇獎道:……真是個堅硬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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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真幾節課聽下來,阮秋平終於了解了流程。
阮秋平上的這門課屬於司命學科的初級課程,前段時間理論課程結束,從今天起剛好開始進行實踐課程。
今明兩天先是參觀神仙下凡的“浮華門”和各種更改記錄人類命數用具,接下來兩天是跟隨司命和助教一起觀摩凡間,直至第五日,他們這些學徒才正式開始下凡的實踐課程,從此之後的兩個月內,他們每天都會有五分鐘的下凡時間。
這五分鐘可不容小覷,現如今天界通往人界的管理越來越嚴格,正常情況下,能前往人界的神仙除了下凡曆劫的,也隻剩下修司命課程的學生了,正常神仙想下凡旅個遊,都得找十幾個部門蓋章走流程,一套流程辦下來,人間都過了好幾十年。
如此看來,阮秋平趁著自己的學生身份弄來的每日五分鐘權限著實是珍貴,更彆提按照天上一天人間一年的時間換算機製,這天庭的五分鐘可抵得上人間的30個小時了。
每年30個小時……他努力些,總能在鬱桓死前給他找個好對象。
這樣想著,阮秋平心裡總算是踏實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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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們先跟著助教祈月學長去浮華門,黴……咳……阮秋平,你留一下。”司命說。
等同學們都走得差不多了,阮秋平才站起身子往講台上去:“老師,怎麼了?”
“沒事沒事你就站在哪兒,不用過來了……”司命老頭慌忙說道,他伸手摸了一下額頭的汗,然後說,“咳咳,阮秋平你這會兒來上課是不是覺得這門課快結課了,你怕我不給你合格啊,其實你不用擔心這個的,你天賦異稟,本就是我司命學院不可或缺的重要存在,就算你不來上課,在家看會書,我也照樣給你優秀……”
“老師,不必對我特殊對待。”阮秋平正色道,“你這樣特殊對待我,同學們心裡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