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顧西宇被接回魔宮, 步天寒就沒再隨意取過所謂正道人士的性命。當然,要是遇到那種以為他絕對不會再出手,就放開膽子上前挑釁的……即使不取了對方的性命, 那也得把人整得隻剩下最後一口氣。
因為失去了太淩君的消息, 大家不確定他在魔宮過得如何,於是各種各樣的傳言也越來越多。
有的人說, 即使步天寒把人帶走前說的隻是將太淩君扣下來當人質,但實際上是對於眾人的欺騙, 太淩君早就被他給殺死拿來煉丹提升自己了。
但這個說法很快就被好幾個曾在魔域邊界附近走動, 並且親眼見過太淩君跟著步天寒在外走動的修士給否決了。
便又有人說,步天寒常年修習邪術, 太淩君雖然還活著,但定是精神萎靡,被步天寒以邪惡之法逐漸消磨了靈力的狀態。這一切都是步天寒的陰謀, 他想利用魔域的各種誘惑來斷顧西宇的道, 讓他最後無法對自己構成威脅。這讓其餘的無情道修士都被各自宗門逼迫著加緊修煉,萬一太淩君出了什麼事,步天寒指不定又能無法無天一段時間。
可後來,太淩君為了取得某稀罕的靈材,獨自把擁有上古妖族血脈, 凶狠且吃人的妖獸給打死了, 把它窩裡的東西都掃蕩乾淨的消息又橫空出世, 堵住所有說他實力被削弱的人的嘴。
總而言之,不管他們怎麼往壞的方向傳,很快就會被打臉。
“那步天寒把太淩君要走究竟是為了什麼啊?你說貪圖美色, 太淩君也是個男人——”
“男人怎麼就不行了?我有幸隨宗門去過海之角的秘境, 曾遠遠見過太淩君一麵。若是長得有太淩君那等姿色與身段, 即便是男人我也可以!”
旁人聞言,似是想起了什麼,了然驚呼:“莫非這就是那大魔頭近日轉了性子,說什麼要把那些胡亂扣在他身上的罪給洗清,結果鬨了那些事的原因?”
步天寒最近雖然不主動去找修士麻煩了,但依然高調得很。
起因是某個平凡的下午,城裡幾位修士聚在一家茶樓裡閒談,談的話題正好與步天寒有關。內容無非就是步天寒曾經做過的惡事,又提到他的魔煞邪功,手段殘忍至極令人發指,然後煞有其事地將他殺過的哪些比較耳熟能詳的人給列了出來。
其實都是老生常談的話題了,從很久以前大家就喜歡拿步天寒的作為說事,不管是魔修或是步天寒都不曾在意。任周圍人怎麼說,他依舊我行我素地按照他的風格做事。
偏偏那一天,神出鬼沒的步天寒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一腳踹開他們的桌子,渾身煞氣冷眼瞪著他們的模樣,像極了從前人狠話不多一出現就想直取人命的樣子。那幾個修士都嚇瘋了,周圍人根本不敢上前與步天寒作對。
就在他們以為即將爆發血淋淋的場麵時,步天寒卻不悅地皺了下眉頭,用著睥睨般的眼神看著那幾個嚇得摔倒在地都忘了起來的修士:“有些事我以前隻是不在意所以不想辯解,不過現在不一樣了,總不能讓某人對我印象太差,覺得我殺個人也不挑,什麼貨色都往嘴裡塞。”
結果步天寒不僅沒有把他們殺了,還態度嚴謹地把他們剛才提到的名單重複了一遍,又從裡麵挑出好幾個名字,說:“這幾個,死因確實與我的手段很相似,但並非出自我手。”
說著,他還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不是我殺的,也不是其他魔修,你們該好好想想正道的宗門當中,有誰偷偷學了這等邪術。”
“你們也彆著急,我既然想把不屬於我的罪名洗清,自然會給你們證據。”
然後從那天開始,步天寒就開始各種放出‘證據’,甚至還能直接把近期內因類似手法而死卻沒有被發現的修士屍體丟出來,讓許多正道修士不得不開始正視這件事。死的人當中包括頗有名望的高修,也包括了名不經傳的小修士,雖然名氣不至於非常響亮,但架不住他們很多都是來自頗有名望的宗門。
更可怕的是,這些人若真如步天寒所言非他所殺,就意味著他們之中出現了‘叛徒’。這個叛徒能順利遊走於各大宗門之間,結交了許多人,獲得大家的信任後再下手。那人就是吃定了步天寒從來不為自己的作為辯解,順理成章地把鍋全扣在他身上,怎都沒想到這個從來不在意自己名聲的大魔頭有一日會發話。
而且他還把每個受害者都記得一清二楚,反擊的思路有條有理十分清晰,知道他們葬身於何處,還毫不在意地把曾死於他手底下的人拿出來作對比,氣得那幾個大宗門的宗主滿臉通紅,卻還得收到步天寒嘲諷的眼神,像是在嘲笑他們連自己弟子究竟怎麼死的,還要他一個凶手給他們指明白。
步天寒明顯就知道凶手是誰,但他偏偏就是不想說,故意把修真界鬨得人心惶惶,各個宗門間都開始相互忌憚,那些以修習偏門秘法為主的仙門更是首當其衝,成了被重點懷疑和排擠的對象,原本的盟友開始與他們斷絕來往,昔日仇家蠢蠢欲動趁機搞事。
他們都快恨死了,倒不是恨步天寒,而是恨透那個在各個宗門間搞事的那個人。
在天宿仙門養傷的步明風很快就從林無痕口中知道了這件事,聽說了步天寒手裡有很多相關的證明時,這傷不僅沒養好反而還因為內心積鬱而加重不少,每天都鬱鬱寡歡地躺在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還是因為步天寒曾經對外說什麼‘你們若是不信,我再想想辦法,試試能否將那些怨魂從鬼界□□,讓他們上來對峙好了’之類的話,步明風不僅睡覺時會做各種各樣被幽魂索命的惡夢,就連清醒時的打坐恢複也難以靜心,總是覺得身邊有人想暗殺他,又或者覺得有什麼東西悄然靠近,睜開眼卻空無一人。
這導致他這段日子不僅沒把被步天寒弄的傷修養回來,反而還幾次氣急攻心,加重了體內的傷勢,整個人精神不振,還開始出現了幻覺。
林無痕每次過去看他就要聽他神神叨叨地說什麼鬼神之亂,有一次還差點當著其他弟子的麵提起他過世的夫人,驚得他直接捏住他後脖子,瞪著步明風的眼神比後者幻象中見到的鬼魅還要駭人。
“元成君被步天寒重傷得不輕,精神紊亂,最近還是先好好在府裡養傷吧。”這也算是變相把人扣押軟禁,不讓他出門。
自家師父成了這個樣子,作為徒弟之一的林千悅自然是被林無痕接回身邊。
林無痕最近確實也過得不順心,主要還是因為步天寒給的壓力。步天寒曾經潛伏在天宿仙門多年沒被發現,定是早已將他和步明風的合作給摸透。步天寒還狡猾得很,明明他和步明風也曾經對自己仙門內的人下手,可步天寒挑出的名單和沒被發現的屍首裡,都故意漏了天宿仙門的人。
自然會有其餘宗門的人起疑,開始對著他陰陽怪氣,還說步天寒曾經侵|入他們仙門,指不定就是在他們這裡發現的真凶。而且不知哪兒又放出的傳言,說他不忠於過世的夫人,如果修煉邪功的正道修士真的在天宿仙門內,身為宗主的他指不定與對方有什麼勾當,故意謀害了自己的夫人。
畢竟林無痕的夫人嫁給他之前就是天宿仙門前宗主的親女兒,而且資質不弱,是許多同門師兄弟仰慕的‘女神’。她與林無痕在一起後,後者就被許多人在背地裡嘲笑說資質還不如自己的妻子,遇事還需要靠她保護,無法給她足夠安全感。他雖然表麵總是笑說不在意,誰知道他背地裡其實怎麼想的呢?
人就是這樣,一旦有了個可以深思的口子,許多平日裡或從前不怎麼在意過的細節就會被挖出來討論。
比如——林無痕早些年,剛繼承宗主位置沒多久的時候,或許是迫於壓力或其他原因,修行卡了好一段時間的瓶頸,與他夫人之間的差距越拉越大。就在大家嘲笑他已經達到這輩子所能達到的頂峰時,他卻突然有了新的突破。
從那之後起,他的道行緩步日增,沒再卡過。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那位曾被許多人指望著將來會成為轟動大陸的大能修士的夫人,竟如此年輕就因病過世,叫人唏噓。
“……作為修士,說什麼重病身亡的確怪異啊。”
謠言越傳越烈,林千悅甚至被說得有些動搖,尋了個晚上問他:“爹,娘當初究竟是怎麼過世的?”
林無痕惱羞成怒下,沒忍住把自己的女兒給怒斥了一頓,直到她兩眼泛著淚光又驚又害怕地看著他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的情緒過於激動。
他隻能壓下心裡的煩躁安撫:“悅兒,那些話都是魔域的人故意放出來想擾亂我們仙道人的安寧,破壞我們父女倆感情的,你可千萬彆被蠱惑。”
“說不定這還是太淩君與步天寒聯合想背叛我們仙道,你想想,如果太淩君當真和步天寒沒有過任何苟且,以步天寒的性子怎麼可能留下他?魔域遍地是俊男美女,他怎可能真的對太淩君一見鐘情至此?”
“這一切,都是他們的陰謀啊!”
這套言論林無痕當然也給宗門裡的弟子們說了,信與同意的有,但同時也會有表麵接受了私底下卻還抱著懷疑且四處吃瓜的。林千悅有沒有徹底相信林無痕也不清楚,隻是自從那日凶了她之後,她與自己的關係好像疏遠了那麼一些。
林無痕恨死了步天寒,更氣被他帶走的顧西宇。
本該幫助他們去對付步天寒的修士現在竟然成了對方的人,更是傳出不少曖昧不清的謠言。他現在估計正在魔宮裡被人捧著,自己卻得在這個宗門收拾各種爛攤子,因為他的存在惹得步天寒吃錯了藥開始鬨事,將他放在搖擺的危險位置。
還有那個膽小的步明風,像個隨時會爆發一切真相的毒藥——不行,他還不能弄死他。
步明風曾經說過,以前就是他誘發步天寒墮的魔道,既然他有這個能力,應該還有什麼辦法能再讓步天寒發瘋一次。隻要他打破承諾,他就無法再堂而皇之地扣下太淩君。他相信於仙道之中定然也有許多想要毀了步天寒的人,隻要太淩君能回到天宿仙門,他再煽動其餘宗門的人一同配合……即使步天寒再強,那也寡不敵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