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顧西宇,是第七層時空界C-03要塞的管理者,底下的人會尊敬地稱他為‘上將’。
實際上在他成為時空局的工作人員之前,是某座魔幻大陸的居民。大陸上崇拜著各種各樣的神力,無處不在的神殿是他們的信仰,大部分人生來都會獲得或多或少的神力傳承,同樣也是個強者為王的世界。
他比許多人要慶幸一些,出生於王族世家,父親是帝國強大的王,母親是他寵愛的妃子之一。但他同時也是不幸的,大概是因為他的出生會給誰帶來威脅,他成了大人間相互爭鬥的犧牲品。他出生沒多久帝國正好發生了一些事,全國人民最為尊崇,連國王都需要敬他三分的祭司說他是個災星。他的母親舍不得將他殺死,為了化解他所帶來威脅,她隻能忍痛遵循國王和祭司的意見,在他尚於繈褓中時毒瞎他的右眼。
在國王擁有那麼多子嗣的情況下,廢了右眼的他將永無繼承帝國的資格。這倒是其次,隻不過因為身體的缺陷,他連神力的吸收與術法的學習都比其他人要來得慢,於是慢慢成了內外人鄙夷的對象。
他母親一開始對他的態度還挺好,就是個合格的母親,但後來隨著其他弟弟妹妹的出生,培養他們帶走她多數的注意力。尤其因為遭受的壓迫與自卑,年幼的他更多時候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不愛笑也不愛熱鬨,更不會像其他的兄弟姐妹說甜言蜜語討父母的歡心,所以成了被放養的那個。
到後來,他默默脫離了王宮,在外獨自闖蕩,宮裡的人也不曾問過他的去向。可能就提過那麼一嘴吧,找不到後也不在意了。他在成長的那段時間裡也經曆過心理上的掙紮,和聞星寒一樣有著非常墮落的想法。
幸運的是他遇見的人裡,雖然沒有能夠教會他或很好引導他的,但至少還有小部分的良善者,還有個與他有過相似受傷遭遇的老者,教會他要如何更好去穩住自己的天賦,吸收力量。所以後來他依靠著自己的信念,抱著其他人想看他活得糟糕,他就要活得越精彩的想法獨自闖蕩。
他在二十歲左右來到了另一個帝國,因意外救下王族的公主被收編為軍方人員,在為他們征戰好幾年後憑著功勳正式成為那裡的人。
不過他的征戰生涯也沒有持續太久,在與敵國的戰鬥之中壯烈犧牲,卻慶幸地摧毀敵方的秘密武器保下了他後來所處的帝國。
時空局是在他死後找到的他。
“以我們對大數據的觀測,你的品性、勇氣與力量是我們時空管理局所需要的人才。你在小世界的生命或許已經終結,但於時空界的人生才剛開始,你願意步上這條道路嗎?”
沒有什麼不願意的。
他其實不是很想死,既然還有另一個能夠讓他更好活著與儘所能去發揮自己能力的地方,他樂意之至。
他的沉穩讓他很快就晉升成C-03要塞的主將。要塞裡收押著不少需要看管的囚犯,同時位於時空裂縫頻發地,需要時刻警惕周圍的環境變化。他平靜又驚險的日子就那樣穩定地前進著,直到那個叫做聞星寒的魔頭的出現。
他們苦苦鑽研了一段時間才終於把他拿下,將他困在特殊的牢獄裡,看他隻能又怒又無奈地被關在裡麵,那一刻顧西宇還是挺有成就感的。像聞星寒這種純人形的囚犯並不多,尤其他還長得特彆好看,是一眼就能夠讓人記得的驚豔,所以即使他們前期的交集不多,他對他仍是印象深刻。
直到後來,聞星寒身上有著不穩定的情況,他對他的關注迫不得已多了起來。聞星寒這個人,雖然所做的事與經曆看著就是十惡不赦的大魔頭,但與他接觸時,卻又能感覺到他身上有股與自身氣息矛盾的純淨與耿直。
大概是挺執拗的東西吧,好像隻要讓他抓住什麼,他就會死死拎在手裡絕不放開。意外的,他還挺喜歡聞星寒這種極端的性子。
聞星寒最開始對他抱有的敵意他也很清楚,明明自己也是個不擅長說話的人,卻為了惡心他故意說出拙劣的低俗話語。這讓他聽了後不僅不生氣,甚至心裡覺得有點好笑,然後他就會特地挑一些沒有回答必要的問題給予回應。
這樣平常的關係,他們維持了很久,久得他拆開那些日子想仔細去尋找,都分辨不出具體是什麼時候開始,不小心跨過了提前設下的界線。他想聞星寒應該也是如此,他看起來很能藏住心事,但有些東西在他麵前卻能一眼看穿。
他的右眼瞎了很久,久得他都忘了自己其實隻用一隻眼睛來看世界,直到聞星寒忽然賦予了他右眼的視力。他一開始其實很生氣,因為他擔心聞星寒是上了頭用自己的眼睛做的交換,直到經過好長時間的觀察,確認他並沒有丟失自己的視力,他才釋懷些許。
所以在聞星寒取走他的貼身項鏈時,即便那是他身上唯一一個從原生世界帶回來的重要物品,他都沒有向他要回。那條鏈子是他第一次在後來的帝國立大功得到的,對他來說挺有意義。這個東西給了聞星寒,他倒不覺得無法接受。
如果就這樣一直保持下去也挺好,可惜世事無常,要塞發生了意外。
七層與二層時空界的能量詫異太大,來的空間獸對他們而言是突然落下的巨山。不過是幾句話的時間,整座要塞已經被那野蠻的空間獸摧毀大半。人員死傷無數,顧西宇光是憑這點就立馬總結出包括自己在內都無法與之抗衡的結果。
哪怕是把聞星寒放出來,也未必能將它拿下。
臨行前,他想起了困住聞星寒的牢獄。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雙向反噬的設定,牢獄最大的上限就擱在那裡,隻能選擇向外還是向內。如果用牢獄來對付那隻空間獸,就意味著他得違背職責私自釋放出危險的聞星寒。
這大概是他在職多年裡,唯一一次的失職。按理來說即使讓聞星寒死在要塞裡他都不能放他離開,但就那麼一次,他擁有了控製不住的私心。明麵上也是說為了搏一搏弄死那空間獸,實則就想在最後的最後,給牢獄裡的那個人留下一線生機。
他將牢獄係統裡的所有能量全都調整以孤注一擲,設定轉化的過程需要一小段時間,他便記下了控製台顯示的數字倒數,努力撐到時間結束。後續的事情他都不知情,倒下的那一刻他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顧西宇和聞星寒的想法一樣,在那種情況下絕無生還可能,所以當他恢複記憶時,對於自己能成功活下來感到挺震驚。直到他結束了這一次的大魔王任務,在局長的幫助下與主神進行短暫的談話。
“這是當初說好的,裝有你一部分東西與記憶的盒子。”借著局長的手,他終於取回心念多時的盒子。
當時想打開這個盒子是因為他部分與記憶和元魂牽扯的能量被封印在裡麵,拿回來可以恢複讓他難受多時的記憶空缺,額外的力量隻是附屬。可如今他已經取回所有的記憶,包括對於自身和他人的情緒感知早已在任務執行的過程中尋回,這盒子裡麵真的還有他想要的東西嗎?
局長也不解釋,隻說:“你現在可以打開了,自己開來看看吧。”
顧西宇猶豫了幾秒,將已不再有任何封印的金屬盒子打開,意料之中地發現裡麵空無一物。
主神的聲音這才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了過來:“其實是我們一開始隱瞞了你,真正解開盒子封印的是這次任務執行的過程,並非結束。”
此事說來還挺複雜,時空局的人,包括主神在內也是很長的一段時間後,才發現跑到他們空間層鬨事的大魔王,與他們的顧司令可能有著極大的淵源。為了確認此事,他們決定把顧西宇送到任務世界。退一步說就算他們猜測錯誤,以顧西宇的能力應該不怕完成不了。
“能打開盒子的人實際上隻有你自己。”真正解封的時候,大概是在最後的修真界吧。
主神意味深長地對他說:“人設確實是太淩君,但後來參悟與突破的,不正是你嗎?”
按主神的意思,是他通過那幾個任務世界的執行尋回自己的意識,還因為對大魔王的愛將他內心深處實則同樣拒絕著的給釋放出來。主神還給他解釋了,為什麼他能夠在那樣險峻的情況下存活。
“按照正常情況你確實應該已經死了,就是後來我們收走的那股暴走靈力保住了你。它集中在你的右眼處,經探測,它們好像原來並不屬於你,所以在你出事後一度與你自身產生過排斥反應,才導致你當初的能量失控。”
提到右眼的那一刻,顧西宇就瞬間明白了所有事情的因果。
說到底,最後的最後,還是聞星寒保住了他的一絲生機。
“……回來之後,我是不是又得被你關起來,和你分開?”不知什麼時候停止哭泣的聞星寒啞聲發出了詢問。
顧西宇沒有立刻回答,走到旁邊不緊不緩地給他倒了杯水,看著他喝下後才反問:“現在的你還會像剛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發瘋嗎?”
聞星寒皺了一下眉頭,低頭道:“和你在一起的話,應該不會。”
幾秒後,顧西宇笑了:“巧了,我也是這樣和局長說的。”
聞星寒猛地抬起頭,雙目怔然又驚喜地注視著他。
要塞發生的事是一場意外,且顧西宇到最後關頭也沒脫逃,而是拚儘全力站到最後,時空局並沒有將責任放在他身上。至於被‘意外’釋放出來的聞星寒,比起這個現在尚且能聽懂道理的人,他們更傾向於消滅隻有無窮儘破壞欲望的空間獸。何況當初會把聞星寒關起來,也是因為他過於囂張,總想著找人打架。
隻要他現在不再有這樣的態度,時空局也挺樂意看在顧西宇的份上,給他安排個編製。
顧西宇把聞星寒帶出病房時,走道上的所有人都緊貼著牆麵讓出寬敞的路,對於這個曾是他們管理分局‘傳說’的大魔王仍有些忌憚。聞星寒倒也不在乎那些人的目光,雙手被戴上了鐐銬,銀色的鏈子一路延伸到前方顧西宇的手中,隻安靜地注視著那道銀黑色的背影。
四周的人都在竊竊私語,討論著他們兩個人的事。
顧西宇偶然聽見有個人在說:“大魔王再厲害,還不是被顧司令給馴服了?”
於是所有人聽見皮靴踏在走廊上的聲音突然消失,眼神冷淡的高挑男人準確地找到說話的人,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他看了好幾秒,什麼也沒說卻讓人倍感壓力。
半響,顧西宇聲音不輕不重道:“注意你的言辭。”
他輕扯了一下手裡的鏈子,把人往自己身邊帶了帶:“這是我的男朋友,不是什麼寵物。給他掛上這個東西也隻是為了你們的心理狀態著想,走一走流程。”
聞星寒身上畢竟還穿著囚服。
“馬上就不需要掛了。”
留下讓一眾人聽得目瞪口呆,囂張又直白的話語後,顧西宇就帶著眼神同樣驚愕的聞星寒離開了醫療中心。
顧西宇最後把人帶回自己的辦公室,房門關上後就隻有他們兩個人了。他麵不改色地解開他手裡掛著的銀色銬鏈,手一甩,東西咣啷啷被丟進邊上的垃圾桶裡。
他好笑地看了眼還沒從剛才那句話裡回過神的聞星寒,很快又收起眼底笑意,淡著臉把人推進旁邊的休息室。力道還不小,聞星寒踉蹌了一下,倒是反應過來了。
休息室裡的東西不多,有張小書桌,還有一張休息用的床。床邊放著一套折疊整齊的衣服,顏色與設計和顧西宇身上的很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