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走到主將大帳的時候,懷中少女忽地開口說:“回那作甚?”
“不回那裡,回哪裡?”
“去你那裡啊。”
深更半夜,穆辰良肯定已經在她的大帳中呼呼大睡,若是吵醒他,他肯定會纏著她問為何這麼晚還不睡,說不定還會讓她親吻,畢竟她占過他便宜,主動吻過他,他向她討要回來也是應該的。
還是宿在鄭嘉和帳中更好。
又暖又安靜。
鄭嘉和不敢相信地問:“你確定嗎,去我帳中?”
令窈點點頭。
“你仍願意……”與我親近,後麵四個字沒來及問出口,少女打斷他。
“鄭嘉和,我真的很困,你再在這裡站下去,穆辰良就要醒了,他鼻子靈得很,總能嗅到我。”
鄭嘉和一顆滿懷希望的心頓時跌落。
是了,是因為怕吵醒穆辰良,所以她才願意委屈自己跟他回去。
她隻是缺張睡覺的軟榻,而非枕邊陪伴的人。
是夜,重回營帳,令窈在錦被裡等了許久,不見鄭嘉和上榻。
被挑破的秘密交織複雜將她的腦子打亂,她隻能將它們通通丟開,一切皆靠本能行事。例如說現在,她在雪裡挨了凍,正渴望有人為她暖身子。鄭嘉和的身體暖洋洋,比湯婆子還管用。
令窈等著等著,實在撐不住,閉眼睡過去。她入睡後,鄭嘉和從暗處走出,走到她的榻前,靜靜看著她,一坐就是一夜。
第二天令窈醒來,見榻前伏了個腦袋,鄭嘉和側臉清雋,睡得不是很安穩。
他怎麼不上榻睡?
令窈疑惑著,輕手輕腳替他披了衣,這一動作,鄭嘉和醒了。
兩人四目相對,鄭嘉和主動移開視線,起身往外走。
鄭嘉和鮮少不看她,令窈想到昨晚的事,未來得及細嘗的事經過一夜的發酵,清晰現於腦中。
她忽地有些慌張。
鄭嘉和與她一樣,皆有前世的記憶,他們之間發生過那麼多事,以後他會怎麼待她?
他挑明了身份,她不是他妹妹,沒了這層羈絆,鄭嘉和還會像以前那樣陪著她嗎?
令窈徹底清醒。
難怪昨夜他不肯上榻,原來是不願再偽裝下去。
鄭嘉和端了茶水回來,少女正忙手忙腳地收拾,準備從榻上下來。
他以為她一刻都不肯多留,呼吸越發僵凝。
她回頭瞧見他,見他麵無表情地站著,以為是他趕走她卻恥於開口。
令窈眼眸酸澀。
她以為自己可以承受所有的事,卻從未想過,是否能夠承受鄭嘉和不再與她親近的事。
他陪了她那麼多年,如果以後要做陌生人……
令窈呼吸滯住,眼睛越發紅,收拾錦被的動作慢下來,一頭紮進軟枕裡,像鴕鳥般埋起來,企圖與外界隔離。
少女突然趴下去,一動不動,像死屍一般。鄭嘉和以為怎麼了,連忙走過去:“卿卿?”
“你彆過來。”少女的聲音含糊不清。
鄭嘉和正欲搭過去的手懸在半空,尷尬收回:“好,我不過去。”
他不過去了,她反倒將頭抬起來,被悶紅的巴掌小臉神情委屈,不甘心地望著他:“算了,你還是過來吧。”
他才一走近,被她拽著坐下。
兩人貼近,少女坐進他懷裡,嘴裡念念有詞:“我最後抱一次就好。”
鄭嘉和身形僵硬,最後一次?
此刻隻想將前塵往事全都拋掉,令窈貪戀地蹭著他嗅著他。
管她前世有沒有欠他,管他們是不是兄妹,他重活一世又怎樣,他有前世的記憶又怎樣,今生他給她的溫暖是真,給她的陪伴是真,給她的快樂也是真。
誰讓她高興,她就愛誰。
“哥哥。”她舍不得這個稱呼,她喜歡這樣喚他。這個稱謂下的含義她壓根不在乎,她隻知道,她喚他一聲“哥哥”,她便是他最親近的人。
鄭嘉和喉頭微聳,闔動的長睫下,雙眸發了紅。
想抱她,卻不敢抱。事已至此,將真相告訴她之後,他已不是她哥哥了。
他自作自受,他活該。
鄭嘉和回落的雙臂讓令窈失望,她紅著眼睛紅著鼻頭將他抱得更緊,以為就此便要與他劃清界限:“鄭嘉和,你都不抱抱我嗎?”
鄭嘉和哽咽著聲音問:“我還有資格抱你嗎?”
“怎麼沒有,你永遠都有資格抱我。”她不可思議地直起身,“難道你以為我不會再讓你抱嗎?”
“不是嗎?”
“當然不是。”她意識到什麼,破泣為笑,問:“鄭嘉和,你是害怕我會推開你嗎?”
鄭嘉和垂眸默認。
令窈摟住他脖子,語氣惴惴,輕聲問:“鄭嘉和,以後你還會關心我嗎?”
“會。”他聲音堅定,“全天下,我隻關心你一個。”
令窈歡喜雀躍,嘴裡嘟嚷他的名字:“鄭嘉和,鄭嘉和……”
她喚到第五聲時,鄭嘉和倏然回過勁,“卿卿,你仍然願意與我親近?”
“是,隻要你願意。”令窈再也不敢嘴硬,她迫不及待將自己心裡的話告訴他,生怕說慢了,鄭嘉和就會插上翅膀飛走:“我喜歡你陪著我,無論是以哥哥的身份還是以彆的身份,你都是我最親近的人,我不在乎我們之間有沒有血緣關係,鄭嘉和,我習慣有你在身邊,如果你離開,我會很苦惱。”
前世從十六歲起被鄭嘉辭囚禁,她離了鄭嘉和兩年,才知道鄭嘉和有多好。
哥哥與哥哥之間的好壞,全靠襯托。
鄭嘉和都不在意上輩子的事,不在意她並非他的親妹妹,他這輩子默默陪著她,她若是為了一時的矯情,再次推開鄭嘉和,那豈不是沒良心?
鄭嘉和心跳漏半拍,“卿卿是想要我一直做你的哥哥嗎?”
她高興望他:“隻要你是你,是鄭嘉和,你做不做我的哥哥,我都無所謂。”
她停頓半秒,想到什麼,水亮黑眸眨了眨,聲音越發輕細:“若是你願意讓我繼續喚你哥哥,那就更好了。我喚習慣了,一時改不過來。”
話音剛落,她跌入男人寬厚的懷抱。鄭嘉和抱她抱得這般緊,她幾乎喘不過氣,腦袋被他的手掌扣住,她貼在他心口處,裡麵咚咚作響的聲音,聽得她膽戰心驚。
鄭嘉和心跳得這麼快,會不會暴斃?
她與他相認不到一天,還沒好好敘舊,她可不能放任他死了。
令窈掙不開,隻能像蛇一樣扭著,扭啊扭,忽地鄭嘉和放開她,她抬眸一看,鄭嘉和麵紅耳赤,呼吸灼熱,眼神心虛。
“卿卿……”連聲音都與平時的斯文溫潤不同,幾分沙啞,聽得人酥酥的。
令窈想到穆辰良。
有時候穆辰良也會這樣,尤其是上次吻她的時候,他的反應和鄭嘉和一模一樣。當時她還以為她的唾液有神奇效果,能夠令人目眩神暈,連孟鐸這樣冷漠無情的人,都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吮她口水。
唉,真是煩惱,生得好看已經足夠她惑亂人心,吐點口水就能讓人暈頭轉向,以後她學會了閨中之事,與她歡好的男子要是一時激動,暴斃了怎麼辦?
那她的名聲可就不好聽了,往後再尋人歡好,隻能找膽大的了。
令窈貼心地從鄭嘉和身上爬開:“哥哥,瞧你眼下烏青,昨晚肯定沒睡好,你快歇下,等你睡醒,我再來找你。”
鄭嘉和急於掩飾自己未能抑住的**:“那哥哥先睡下。”
“嗯。”
帳外北風呼嘯。
令窈出了營帳,腳步輕鬆愉快,低著頭踩雪,一時沒注意,與人迎麵撞上。
“四妹妹一如既往,依舊我行我素,不長眼睛呢。”
不用抬頭看也知道這個陰冷的聲音出自誰口,令窈懶得看他,抬步就要走,鄭嘉辭一把拽住她。
“放手。”
鄭嘉辭冷峻的臉放大眼前,令窈猝不及防撞進他眼簾,鄭嘉辭陰沉沉的目光掠過她臉上每一塊肌膚。
她昨晚哭過的眼睛尚未消腫,方才在帳中又沾了淚,被鄭嘉和抱在懷裡的時候,臉頰也染了暈紅。這樣一副模樣落入鄭嘉辭眼裡,唯有楚楚可憐四字能夠形容。
“怎麼哭了?”
“要你管。”
鄭嘉辭看看她,又看看前方,才柔三分的聲音瞬時陰森幽冷:“剛才你是從二哥帳子裡出來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