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
“你若相信,便是真話。”
穆辰良一愣,旋即笑道:“那定是真話了。”
令窈伸個懶腰:“我困了,你抱我入屋歇息。”
“好。”
是夜,夜深人靜,一道暗紅的身影自月下走過,悄悄避開院裡駐守的東宮守衛,來至院子外的假山旁。
穆家暗衛長早已等候多時,一見來人,立刻半跪問安:“少爺。”
穆辰良從披風後露出白瓷般俊秀的臉,“有件要緊事交給你。”
暗衛長:“但憑少爺吩咐。”
“孟氏主君來了幽州,務必跟牢他,不要打草驚蛇,等候我的命令。”
暗衛長想到孟氏主君身邊的血手,雖然為難,但還是應下:“屬下遵命。”
穆辰良交待完事情,沒有多做停留,迅速離開,原路返回。
重新回了屋子,榻上的少女保持著他離開時的睡姿沒有變過。
穆辰良鬆口氣,輕手輕腳上榻,生怕吵醒她。
才剛一鑽進被窩,被人製住。
“方才去哪了?”
穆辰良咽了咽,“如廁。”
“假話。”少女覆過來,摁住他雙肩,居高臨下看著他,不見半分惺忪睡意:“你抓不住他的,不要讓你手下的暗衛白白送命。”
穆辰良一怔,不再偽裝:“這是幽州,是我的地盤。”
少女聲音冷靜:“他有山陽,天下第一的血手。”
穆辰良不說話了。
少女伏近,捏捏他鼓起的腮幫子:“你若讓人追過去,誰知道他會布下什麼天羅地網等著對付你。”
穆辰良嘴巴撅高,委屈看她:“你是想說,我不是他對手,對不對?”
她想了想,點點頭:“你我同在他手底習書多年,他能耐幾何,你早該心中有數。”
穆辰良背過身去:“清楚又如何,不試試怎麼知道誰勝誰負。”
“你勝他作甚?”
“為你解決心腹大患。”
令窈靠過去,靠在他手臂上,問:“隻為這個?難道不是因為你吃味了,所以才讓人去逮他?”
“哼。”
“孟鐸來過的事,你何時知曉的?”
“端粥回屋時我就知道了。”
“那你怎地不告訴我?”
穆辰良轉過來,與她麵對麵,憋了一整夜的不安情愫全都拋出來:“我若告訴你,豈不壞了你的興致,你要氣他,所以才熱情抱我吻我。”
令窈低頭蹭蹭他的鼻尖,“胡說。”
“我哪有胡……”
後麵的話被少女堵住。
許久。
穆辰良意猶未儘睜開眼,躺在枕頭上喘氣,令窈撐起半邊身子,細白的手懸在半空,懶懶點他鼻尖:“你說,方才你是不是胡說?”
穆辰良靦腆含笑,一把抓住她手,心滿意足地牽著:“嗯,我是胡說。”
“以後不準瞞著我擅自行動。”
“再也不會了。”
“明日召回你的暗衛,不要將心思浪費在孟鐸身上。”
“嗯,都聽你的。”
令窈神色微斂,沉聲道:“不說孟鐸了,我另有一件要事,本想等到明早再說,既然你已經清醒,便現在同你商量吧。”
穆辰良不動聲色挪過去,抱她入懷:“什麼要事?”
“你還記得我和竇家的恩怨嗎?”
“記得,你為了給你鄭大姐姐出氣,閹了竇家的嫡子。”
“不僅僅是這事。當初孟氏起事,戰火先在丘南燃起,他家離得最近,卻不肯出兵,後來你領了穆家大軍過去,所以才打了勝仗。我出發廣陵之前已和你定了親,以親事為由,寫信給穆大相公,讓他下令,在穆家軍從丘南啟程的時候,趁亂收編竇家的兵。”
“我想起來了,確實有這麼一件事。”穆辰良好奇問:“為何突然說這個?”
“我做儲君的事,早已引起很多人的不滿,我做儲君後,主張女子入朝為官,更是引得世家紛紛彈劾。他們輕易不會許我登基為帝,雖然時局艱難,好在隻要有穆家表態,其他世家即便有再大的不滿也不敢擺在明麵上。可是竇家不一樣,他們早就是落敗氏族,後又被我使計收了兵權,在竇家人眼裡,不是我死,就是他們亡。”
穆辰良將令窈抱得更緊,眼中殺氣沉沉:“誰敢動你,我便叫他全家不得好死。一個竇家而已,我替你料理。”
令窈卷起他鬢前一縷碎發,笑道:“不必你出手,我自己能應對。自汴梁至幽州的路上,竇家的人就一直跟著我,我打算就在幽州解決他們。”
“你想怎麼做?”
“給他們機會下手,引蛇出洞,然後一網打儘。”
“你要以身犯險?”穆辰良皺眉,蹭蹭她的臉頰,孩子氣般撒嬌:“我不許……”三個字出口,立刻改口:“我不想你做這種危險的事。”
“有你在,我怎會身陷險地?”
穆辰良心頭甜蜜,“你肯讓我陪你一塊?”
令窈輕撫他下巴:“不然我為何要和你商量?這是你的幽州,你的地盤,有未來的幽州之主護著我,我還用怕區區一個竇家嗎?”
穆辰良嘴都快笑裂:“嗯。”
沒幾日,王枝秀主動請求歸家,令窈調派一小隊東宮侍衛護送她回去,又贈她一箱珍貴古籍,叮囑她用心念書。
臨彆前,當著眾人的麵,王枝秀對令窈淚眼滂沱,一聲聲“殿下”喚出來,情真意切,戀戀不舍。
若不是令窈穿著女裝,不知情的人見了,隻怕會誤以為是令窈搶了穆家相中的兒媳婦。
穆大奶奶氣得半死。
短短幾天時間,王枝秀就不再聽她的話了,死活要回家,怎麼勸都不肯再留下,還說:“姑姑,我還不想嫁人,我有自己的事要做,反正表哥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強行結親隻會成為仇人。”
穆大奶奶想到這裡就氣悶,衝王枝秀道:“枝秀,你倒是同你表哥辭行啊。”
王枝秀快速看穆辰良一眼,目中再無裝出來的喜歡,隻有莫名的畏懼,怯怯地說了句:“表哥好生待殿下。”
穆大奶奶差點昏厥。
穆大老爺小聲勸:“算了,以後彆費心思管辰良的婚事了,隻要不入贅皇家,他想怎樣就怎樣罷。有那位在,他看得上誰?”
穆大奶奶偷瞧令窈一眼,忿忿不平卻又無可奈何。
天下確實無人能與此女子比肩。
穆大奶奶沮喪之餘,不得不認命。
任她費儘心思替辰良挑選妻子,選進來的人也隻有兩種下場,要麼被辰良殺掉,要麼像枝秀這樣被皇太女拐跑,既然如此,她何必白費力氣。
老爺說得對,隻要辰良不做彆人家的兒子,一切都隨他。兒子大了,她管不著了。她還是管好自己的事罷。
穆大奶奶拽住穆大老爺:“老爺,上月你說好休沐之日帶我去打獵的。”
穆大老爺一僵,硬著頭皮道:“這個月帶你去。”
“老爺要是反悔,以後再也彆進我屋。”
穆大老爺咳了咳。
王枝秀辭行之後,幾人在屋內說話。穆大奶奶說起打獵的事,順便提了一嘴朝山上的湯泉。
令窈將注意力轉到穆大奶奶身上,問:“湯泉?”
穆大奶奶見她問話,不由得意起來:“說起那口湯泉,連皇家的玉清池也比不得它,凡是入浴者,無不稱奇,那口湯泉,最是養膚,再粗糙的肌膚往裡泡上半個時辰,也會變得光滑白嫩,猶如新生嬰兒。”
令窈笑道:“聽得孤心癢難耐,想要試一試。”
穆大奶奶趾高氣揚,口吻炫耀:“朝山湯泉乃是我們穆家所有,早年老爺為我在山上建了山莊,即使殿下不開這個口,我也會邀殿下前去遊玩。”
穆大奶奶站起來就要吩咐人去辦出行之事。
令窈攔住她:“多謝穆夫人好意,但我不想勞師動眾,此次前去,微服出行即可。”
穆大奶奶自從嫁入穆家就沒樸素行事過,有些猶豫:“微服出行?”
穆辰良瞬間明白令窈的用意。
她定是想對竇家下手了。
他迅速出聲:“殿下是想與我兩人前往山莊遊玩,對嗎,殿下?”
“孤正是此意。”
穆大奶奶彆扭坐回去:“行吧,既然殿下想讓辰良作陪,那就由他護殿下周全,我就不去湊熱鬨了。”
當天,穆家迅速安排好入住朝山山莊的事,穆辰良故意放出消息,好讓竇家的人知曉。
結果不止竇家的人知道,孟鐸也知道了。
山陽小心翼翼問:“先生,我們要跟過去嗎?”
孟鐸不說話,翻過一頁書。
山陽鬱悶地望著孟鐸。
自從三天前先生夜闖穆家,回來後就成了這個樣子。板著一副冷冰冰的臉,好像是生氣了,又好像沒生氣,和從前一樣,該怎樣還是怎樣,可就是看著不對勁。
整個人陰沉沉,怪滲人的。
他知道,因為先生看見她和穆少爺親吻了,所以才這副模樣。
山陽放棄逗孟鐸開心,蹲在地上畫圈圈:“那日我破誓去穆家,先生跟著我,也沒見阻攔我。先生自己要去的,何必怪我?再說了,先生不是決心與她反目成仇嗎,管她和誰親近呢。”
孟鐸放下書:“閉嘴。”
山陽將嘴捂住,含糊不清地說:“先生答應我說要留七日的,今天才第四天。先生一天到晚悶在屋裡看書,不帶我出去玩,現在還要提前回去,我委屈。”
孟鐸冷冷道:“快些收拾行李,今日啟程回岐山,此事無需再議。”
山陽不情不願站起來。隔了半刻,山陽想起什麼,一邊收拾包袱一邊說:“對了先生,竇家的人也來了幽州,好像是衝她去的,我嗅到殺氣了。”
孟鐸不應答。
山陽:“也不知道她去朝山洗湯泉會不會有危險?萬一竇家的人借機刺殺她……”
後麵的話省下,因為孟鐸發了話:“這幾日確實悶壞了你,作為補償,我帶你去朝山洗溫泉罷。”,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