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入住山莊第二日,整個山莊的人都聞訊而至。
仆人們皆在討論老爺昨日接待的客人。老爺為人闊綽好客,但凡路遇有難者,都會相助。老爺帶進山莊的客人中,唯有這兩位客人最不一樣。
“聽說那位小娘子生得花容月貌,見者無不驚豔,可惜昨日我沒在正廳處伺候,沒能瞧見。”
“我可是瞧見了,豈止是花容月貌,我活這麼多年,就沒見過比她更美的人,那通身的氣派,就連我們家大姑娘也不能與之相比。”
“你個醃臢,就隻顧看著美人,小娘子身邊那位公子也是驚豔絕倫的美人,你怎地不說了?”
“這不正要說,被你搶了先嗎?說起那位公子,那可真是翩翩如玉的君子,昨日我同他倒茶,因為看呆眼不小心灑了茶水,弄臟了他的衣袍,他不但不怪罪,而且還問我是否有燙到哪裡,實在謙和有禮。”
“何止謙和有禮,簡直溫柔備至,再沒有比他更深情體貼的郎君了。你倒完茶就被老爺趕走了所以沒瞧見後麵的事,昨日老爺要派人伺候他們,那位公子卻不要,說是身邊從無侍女伺候,且他習慣伺候他家小娘子,是以無需勞煩老爺費心。老爺便沒遣侍女,隻派了小廝在院外伺候。”
“這事我也知道,後來入夜回屋的時候,路上全是雨水,那位公子便背著那位小娘子回的屋,一身衣袍全被沾濕。”
“哎呀我要得這麼一位郎君該多好。”
“做夢吧你。”
“這樣一對璧人,才稱得上是天作之合。隻是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麼來路?”
“說是尋常百姓,我看著不像。”
“哪有像他們那樣的尋常百姓?瞧他們的舉止做派,少說也是大富之家的出身,說不定,還是十二世家出身!”
“十二世家?那可不得了。”
不止仆人們猜測新客人的身份,山莊主人也甚是好奇新客人的出身。
山莊主人姓胡,乃是當地富甲一方的大戶,常年樂善好施,每次邀客人入山莊暫住,好吃好喝地待著,從不問出身,這次除外。實在是美人難得,一下子躥出兩位,很難不讓人好奇。
到底是哪家養出來的姑娘少爺,竟生得這般好,且兩人如山的氣勢,叫人不敢輕慢。
胡老爺看著眼前兩位新客人,小娘子似乎尚未睡醒,黑眸惺忪,嬌嬌無力地坐在青衣公子身側,青衣公子滿眼寵溺,端茶喂她喝了口,低聲提醒“卿卿,胡老爺來了。”
令窈抬起頭,撞上胡老爺的目光,從容爾雅“胡大相公好。”
她眼中仍是倦懶淺笑,但沒了方才在鄭嘉和麵前的嬌態。君王的威嚴雖已斂起,但仍然裝不像一個尋常女子。
胡老爺得了她一聲問好,不知怎地,生出一種在大殿上被帝王欽點的感覺,笑了笑,覺得自己傻,如沐春風回應“鄭夫人好。”
昨日入府的時辰晚,未來及說太多話,都是公子姑娘地喚,今日胡老爺換了稱謂,令窈聽到這聲“鄭夫人”,一時沒反應過來,直至胡老爺又喚第二聲“鄭夫人與鄭大相公,昨夜在莊內住得可還好?”
令窈回過神,沒有急著回答胡老爺,轉過頭嗤嗤笑看鄭嘉和,朝他眨眼睛——
聽,有人喚她鄭夫人呢。
鄭嘉和眼下兩團暈紅,清俊的麵龐顯得越發秀白,被令窈眼中的玩味壓得目光低垂,薄唇輕啟,語氣謙和回應胡老爺“甚好,多謝胡大相公盛情款待,在下感激不儘。”
胡老爺小心翼翼問“昨夜沒來及問,不知鄭大相公出自鄭氏哪一支?可是首富臨安鄭三公子那一支的人?”
不等鄭嘉和作答,令窈先一步作答“才不是他那一支。”
鄭嘉和聽出令窈語氣中對鄭嘉辭的嫌棄,知道她還在為上次鄭嘉辭得罪她的事生氣,便順著她的話往下說,一本正經扯謊“謝胡大相公抬舉,但我們同臨安的鄭家並無乾係,更談不上和首富鄭三公子攀親了。”
胡老爺是多年老江湖,怎會聽不出兩人刻意隱瞞出身,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他看看令窈,又看看鄭嘉和,覺得實在是榮幸,能得兩位漂亮的客人做客,何必討人嫌。
遂不再執著於打探出身,真心實意道“能得兩位青眼,舍內蓬蓽生輝,二位若不嫌棄,便在莊內多住幾日。我們這個地方雖然比不得富庶之地,但山清水秀,民風樸實,二位莫要錯過這裡的好山好水美味佳肴。”
令窈本就是隨興出行,去哪都一樣,胡老爺熱情挽留,她也就不再客氣。
她看向鄭嘉和,鄭嘉和瞬時明白她眼中的意思。
舟車勞頓,在此處歇息幾日也好。
鄭嘉和是個講禮的人,凡事講究禮尚往來,既住了彆人的屋子,就不能白住,回屋後便從行李中抽出一件字畫,托人送去給胡老爺。
胡老爺拿到字畫一看,當即目瞪口呆。
竟是王羲之的真跡。
他素日對字畫多有研究,知道這幅字價值連城,如此貴重的禮物,那位鄭公子說送就送了。
胡老爺半天沒回過神,不敢收下字畫,親自送還,卻沒見到人。
東屋院外伺候的小廝說“鄭大相公和夫人出門遊玩了。”
“就他們倆個?”
“是,就他們倆。”
胡老爺感慨,這兩位客人生得貌美且又出手大方禮貌有禮,什麼都好,就是心思太過單純。
出門在外講究財不外露,美貌擋不住也就罷,怎能隨便拿出名作贈人?萬一遇見壞人怎麼辦?
胡老爺忍不住操心“派幾個身強力壯的去找找,遠遠在旁護著就行。”
山下小鎮,令窈牽著鄭嘉和,所到之處,眾人皆注目相視。
對於人們驚豔的目光,令窈視而不見,忙著嘗好吃的,拽著鄭嘉和到處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