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風殿。
夜幕高懸,天際墨藍。
院中有不明顯的聲響,祁沉星從屋內走出,一眼望見醫聖正坐在一圈藥材前,身邊放著顆夜明珠,他手中還拿著一顆淡粉色的珠子。
像是珍珠,又比珍珠更潤澤透亮。
祁沉星眼神微頓。
醫聖已經發覺他的到來,抬首看了看他,又繼續低頭去弄藥材:“那位唐姑娘都已經回來了,你怎麼還是睡不好?這對身體可不好。”
若是唐依在此,必定會為醫聖熟絡的語氣感到驚訝——她離開的這半個月,祁沉星竟然已經和醫聖混得很熟。
但祁沉星不太愛說這些,即便今天與唐依在一處提到了,唐依卻沒有深入問他,自然不知道能讓醫聖“指點一二”並非是多麼簡單隨手的事。
“讓您見笑了。”
祁沉星微微垂首,算作簡略的行禮,邁步走近,“這麼晚了,您還在調配藥方嗎?”
醫聖舉起手中的粉色珠子,語氣不無期待:“是為了這個。”
“這是……?”
“月妖淚。”
醫聖道,“月妖受傷時流下的眼淚,可活死人、肉白骨。”
果然是月妖淚。
祁沉星早有猜測,心下了然,麵上的訝異卻表現得很好:“傳聞中的月妖淚,上次出現還是在三百多年前,竟然……寧師兄的蠱毒有救了。”
醫聖點點頭,道:“確實難得,我亦是反複確認了數次,才確定這就是能夠入藥的月妖淚。”
祁沉星凝眸打量著這顆月妖淚,語氣客觀地評價:“同書上所說毫無二致,通身浸潤且有光澤,色淡粉,乃是月妖淚中的上品。冒昧敢問,您是如何得到的?”
他抬眸,眼底全是求知探尋的光芒。
醫聖沒收徒弟,他素日動作慢,又要花大量的時間在醫術研究上,沒空去搜羅一個天資不錯的徒弟,隻能是等著緣分。但醫聖對祁沉星還算滿意,否則也不會有閒心教導。
此刻看見祁沉星的神色表現,他心中更是讚賞:“非我所得,乃是有人將這東西送到了禦嶺派,指名要送給折枝君——就是今天下午的事,那會兒你還在房中。”
祁沉星若有所思:“想來,是寧師兄的貴人了。”
十有八|九,就是風遙音送來的了。
醫聖不清楚這些,不予置評,反倒是提起了下午的事,將話題又繞回了祁沉星身上:“你為什麼今晚還是睡不著?”
這半個月以來,除了因為藥物作用和身體的極度疲憊而陷入昏睡,在祁沉星有自主意識的時候,他並不怎麼睡覺。這一點,身為他“主治醫生”的醫聖最先察覺也最為了解。
大多時候祁沉星都會不自覺地去看西南方,那是孤詣山的方向。醫聖詐一詐他,就知道他是在擔心那位小姑娘,沒辦法心安理得地入眠。
可如今,唐依已經平安歸來,還和祁沉星黏黏糊糊了一個下午,到了這等地步,祁沉星竟然還是睡不著。
醫聖職業病發作,很是在意。
“是太高興了。”
祁沉星自然不可能說實話,他騙人的技術向來高超嫻熟,看不出破綻,“她心中有我,我甚感激。”
“……”
醫聖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愣是沒說出半個字。
年輕人。
就是不一樣哈。
醫聖不懷疑祁沉星對唐依的喜愛。
人在虛弱時的應激反應騙不了人,祁沉星時常會驚醒一瞬,脫口而出“唐依”的名字——托他的福,醫聖都記住唐依的名字了。
醫聖看看麵前的藥材,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說的話:“給你的醫書看的如何?”
祁沉星朝他再行一禮:“已經全部看完了。”
“看完了?”
醫聖詫異地望著他,難以置信地問,“你是草草看完了一遍,還是……?”
祁沉星不驕不躁地道:
“不敢托大,約莫是理解了,卻不能說是透徹明悟。原想明日再向您細細請教。”
醫聖按捺不住:“你現在就將書拿過來。”
祁沉星依言照做。
醫聖:“你有哪些地方不懂?”
祁沉星話說得客氣,實際上隻指了兩處詢問,問的點還挺刁鑽,一看就是真懂了,不是瞎糊弄。
“隻有這兩個問題?”
醫聖確認道。
“是。”
醫聖開始考祁沉星。
提問數十,節奏極快,祁沉星無一疏漏,對答如流。
“……可造之才!”
醫聖大歎一聲,滿目激動,“若你已有師父,我定要將你收為徒弟,傳我衣缽。”
祁沉星行了大禮,恭恭敬敬地彎腰長拜:“蒙醫聖厚待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