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依從混沌中醒來,數秒內未能清醒神誌,迷迷瞪瞪地撐著床沿好一會兒,觸覺最先蘇醒,感覺到了手掌下方鋪著一片柔軟:白狐裘上疊著上好絲綢,觸手柔滑,不懂種類人都知道是好貨色。
她後知後覺地視線下移,確定這不是自己床,眼神清明了幾分。
唐依逡巡四周,一應擺設全都不是她曾見過任何物品,整個房間極為開闊,東西一應俱全,布置頗為精致。籠罩在紗燈中夜明珠散發著幽幽冷光,每隔幾步便是一盞,將屋內映照得明亮生輝。
這是什麼地方?
唐依努力回想起暈過去之前事:她與祁沉星帶領一支小隊偷襲魔軍側方,中途卻出了差錯,被魔軍察覺,迫不得已在懸崖邊展開交戰……混戰中,祁沉星替她擋了一下,然後險些墜崖,她記得自己去抓住他,然後……
“唔。”
唐依抬手捂住了自己額頭,隻覺得太陽穴處泛起了陣陣微弱抽痛。
然後怎麼了?
祁星星呢?他又怎麼樣了?
這個抬手動作本是稀鬆平常,可她突兀地做出來,另一隻撐在床沿手卻支撐不住,她便一下栽倒在床鋪上。
唐依這才發現自己虛弱無力,手腳壓根提不起勁來。幸而床鋪鬆軟,砸下去也不感到疼。
唐依伏在床沿,輕喘了口氣,試著發出聲音,心中沉重少了幾分:
還好,能夠正常說話。
床前有數重紅紗,影影綽綽間,唐依看見有個人走了進來。
是女性。
穿著一身橙色衣衫,低垂著頭顱,手上捧著銅盤,腳步輕而細碎地朝唐依這個方向逼近。
唐依暗自警惕,卻發覺自己身上物品早就被搜走,沒有任何外物可傍身,更彆提她現在四肢無力,根本就是任人宰割現狀。
冷靜,冷靜一些……
這名女性走到帳前兩米處,停下腳步,將銅盤舉高,自身則更深更恭敬地垂首屈膝:“奴婢冒昧前來打擾,請問夫人可要洗漱?”
夫、夫人?
唐依愣了愣,懷疑自己是聽錯了,懷揣著警惕開口道:“你叫我什麼?”
婢女字句清楚地重複:“夫人。”
“……”
唐依費力地掐了自己一把。
有痛感。
不是做夢。
唐依不說話,婢女就一直保持著那個無比尊敬又非常彆扭姿勢,看得唐依整個人都不好了,試探著道:“你……起來吧?”
尾音輕輕地上揚,透露出些許不自信——她顯然不真相信自己能使喚這個婢女。
婢女改變了屈膝姿態,規矩地又行一禮:“謝夫人。”
開了頭,接下來對話就流暢多了。
唐依謹慎地盯著她,問:“你為何喊我夫人?”
婢女回答堪稱刀槍不入:
“夫人就是夫人。”
唐依蹙了蹙眉:“你主子是誰?”
婢女對答如流:“尊主大人。”
唐依:“……”
兩個問題,問了個寂寞。
婢女訓練有素地再次道:“請問夫人可要洗漱?”
唐依默了默,在不讓對方靠近和“反正都這樣不如靜觀其變”之間猶豫了兩秒,選擇了後者:“嗯,洗漱。”
婢女走上前來,無聲地撩開紗帳,沒有直視唐依臉,保持著從一而終恭敬:“夫人,請——”
話語斷在半截。
唐依驟然發難,翻身而起,伸手掐住婢女脖子,這一下已經耗儘了她所有力氣。因此,將婢女扣倒時,唐依已經氣息混亂,呼吸起伏不暢,說話都斷斷續續:“彆、彆動!”
這個威脅毫無力度,更沒有任何危險性。
婢女雖然順從地被唐依掐著脖子,可是看不出任何痛苦表情,雙手甚至還能平穩地端著銅盤,沒讓上麵東西掉落,水都不曾灑落一滴。
很明顯,婢女就是不敢冒犯唐依,才不反抗,壓根不是受製於她。
唐依清楚地認知到這點,手指都在發抖,說不好是氣還是脫力所致。
婢女道:“夫人可是累了?奴婢伺候您梳洗,您不必操勞。”
說著,婢女自若地以一個難度很高姿勢起身,將銅盤放到一邊,打濕了柔軟巾帕,妥帖地替唐依梳洗。
唐依幾乎沒有被人伺候梳洗經驗,修仙世界可以施術清潔,偶有幾次都是祁沉星執意要替她梳洗,一會兒是茉莉水,一會是什麼特殊花蜜,每每都留下一些若有似無好聞香氣。
不可否認親自梳洗自然更精致。
一番洗漱操作下來還沒完,這位婢女還細致地替她梳了發。
靈蛇髻,是婦人所梳發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