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虛偽
“——會嗎?”沈京墨又問她一遍。
黑暗中, 所有的感官都被無限次地放大。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就在她額頂飄蕩。
漫不經心, 又惡劣至極。
看不到, 她都能感受到。
隔著身後一道門,那腳步聲沉緩, 越來越近。
她又要推開他轉身,可一瞬間, 卻又鬆懈了下來。
放棄了。
外麵, 的確是沈何晏。
至少她和他都無比清晰地聽到了, 不遠處有人喊了沈何晏的名字。沈何晏還應了一聲, 腳步聲卻一直往這邊回響過來。
“還走嗎?”
他有些好笑地問, 扳過她的肩,仿佛徹底將她收入甕中。
一手勾過她下頜, 靠在她耳旁,“要不要讓他看看,我們在做什麼?”
“……”她自知她現在衣著不甚得體,甚至可以說, 淩亂至極。
哪怕是推開了他, 就這麼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外麵是燈火葳蕤的酒會現場,撞上了迎麵走來的沈何晏, 或是彆的人, 沒發生什麼, 都像是發生了什麼。
“沈京墨……”她壓低了聲線, 冷言質問他,“你故意的,是不是?”
“重要嗎?”
他淡聲笑著,兩指輕輕一扣,帶過她尖俏的下巴,迫使她抬臉,讓那一雙在黑暗中,都能感受到凜冽怒意與羞赧的眼眸,對上他的眼睛。
雖在黑暗裡看不真切彼此,她也能感受到,那深沉陰鷙的視線,如狂風驟雨,落在了她的身上。
如果他也能看到她,或許可以看到,她的目光,同樣複雜。
他隻是低笑,還很貼心地替她整理了一下大衣的領口,帶著涼意的指腹撫過她脖頸的那顆痣,像是提醒她,她裡麵的衣服是如何的狼藉一片,剛才又是怎樣潰不成軍。
對她的質問也置若罔聞,哂笑道:“重要的,難道不是你跟我,兩個人,背著他在這裡嗎?”
忽然,他又若有所思地笑了:
“陳旖旎,我之前覺得,你如果真要跟我玩也可以,再加一個何晏,你們一起也不是不行——畢竟,他看起來的確很喜歡你,你也很喜歡他。”
男人的半邊臉,浸在滲入船艙內的一片微弱月光之中。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嘲諷地勾了一下唇。
藏在金絲邊半框眼鏡下的一雙眼眸裡,神色並看不清,口吻卻還是那般漫不經心:
“不過我倒是很想看看,你們中的誰,能跟我玩到底。”
“……”她聽到這裡,才咬了下牙,壓低了語氣,“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
他沒什麼情緒地反問了一句,指腹摩.挲著她被他吻得一片斑駁的唇,嘖嘖輕歎。
好像是在暗歎著自己一件珍藏許久的藝術品,居然被彆人染指蒙了塵。
“你們兩個在我麵前玩了這麼久了,是不是也該我在他麵前,跟你玩玩了?”
“……”
身後,艙門被人叩響的同一時刻,他挑起她的下巴。
幾乎是將她的唇送到了他的麵前,他眼睫一垂,涼薄柔軟的唇覆上她的,把她所有的欲言又止,全都廝弄著,堵回了口中。
他倒是吻得耐心又溫柔,不急不躁。
全然不顧,門外還站著另一個人。
是她現在的男朋友。
他一手掐住她的腰身,另一隻手還緊緊箍住她的臉,抵住她的力道也絲毫不鬆。
三點固定,讓她全然無法掙脫。
“哥——”
身後的門被叩一下,他的攻勢就更猛烈一分。
灼意洶洶的氣息,和碾弄的熱吻毫不吝惜地砸下,將她敞開了沒來得及去整理的旗袍領口,又一寸寸地撕咬而開。
那一顆顆被他咬開了的盤扣,她還沒來得及去係。
中途還貼近她耳邊,輕聲:“你想被他發現嗎,嗯?想的話,一會兒你可以叫出聲。”
——突然,舷窗外麵又劈裡啪啦地炸開了一片煙花。
身體一點點生了熱,她顫抖著閉上眼,下滑時,慣性去扶他胳膊,卻又怕他覺得自己又在回應。
他攬住了她腰身。力道緊到她幾乎無法呼吸。
又想到了那個雪夜。那一晚鋪天蓋地的潔白,他擁著她沉浮起落,頭頂天花板也跟著沉浮起落,天旋地轉,她一點點地迷失沉淪,潰不成軍。
最後徒留飄落在淩亂床單上的,一抹猩紅色。
算是他給她這張皺褶的白紙,刻下了抹不去的印痕。
沈何晏在外麵敲門,很久都沒聽裡麵有回應。
他邊還退遠了,觀察了一下,是否是沈京墨在電話裡說的那個船艙。
眼前這一溜兒,都是這艘遊艇上不甚打眼的VIP艙間。
可裡麵什麼動靜都沒有。
他抬手,又嘗試敲了兩下,心想著沈京墨是不是還沒過來。
海浪在腳下呼嘯沸騰,他有些冷了,攥了攥外套衣領,靠在艙門的一邊去避風。
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煙。
虛攏著火苗,點上另一抹猩紅。
與門裡門外,共同構成了這旖旎夜晚的,唯二兩點豔色。
沈何晏也不準備這麼快就回酒會那邊。今晚來了很多人,圈內圈外的都有,一直拉著他合影。
他幾乎煩不勝煩,好不容易找個機會過來抽根閒煙。
入行這麼久,就越覺得活得虛偽。
他從出道起,經紀公司給他立的人設就很符合他這張看起來純良無害的臉。
他走的一直是乖乖牌路線。
在選秀初期,公司就要求他不能公開有女友,粉絲會沒有代入感。所以外界一直以為,他在陳旖旎之前無戀愛史。
還勒令他不許在公眾場合抽煙,所以連這麼個酒會,他想抽煙都要避開人群,躲到角落裡。
還要求不能混夜店。前段時間他在夜店打了的那個猥瑣男,後來又被沈京墨找上了門。
沈京墨給了一筆錢要求息事寧人,不能在彆人麵前提他們打架的事。不準提沈何晏,也不準提起陳旖旎。
就像是那年,他對秦一諾說,不許跟外人提起他。
那會讓他葬送前途。
其實現在他根本不需要再活得這麼虛偽公式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