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傷痕(1 / 2)

春光旖旎 何繾綣 12784 字 8個月前

77.傷痕

不知過了多久, 陳旖旎輕輕搡開了沈京墨。

她推開了他臂彎, 跟著離開了他的懷抱,坐了回去。

他的臂彎一空,剛才環住她的手臂也跟著僵硬了幾分。

再去看她時,她的容色恢複了冷淡, 眼底雖明顯還泛著紅, 卻是一滴眼淚都沒有了。

不哭了。

她坐回去, 空氣跟著他們都靜默了須臾。

耳畔盤旋著從外麵大廳徐徐飄揚進來的大提琴聲。那音律低沉婉轉,尾音靡靡,如同訴說不儘的幽纏心事。

一點點,推開了彼此之間僵滯的氣氛。

陳旖旎拿起一邊的紅酒瓶, 費勁兒地去開瓶塞, 手下軟綿綿的, 打不開。

沈京墨見狀, 剛伸出手要給她幫忙,被她用手臂擋開。

他的手僵住。

猩紅色液體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漾開,她好像是一點勁兒都沒有,瓶子都拿不穩了, 眼見著滿滿一杯都要溢出來。

他伸手,幫她扶住瓶身。

“彆動……”她要拽回瓶子,他也向後拽, 她力氣不及他, 沒拽過他, 被他不由分說地拿走了瓶子。

清脆一聲響, 他把瓶子放回桌麵。

“……”

她愣然地望著那滿滿一杯紅酒,眼眶又泛起酸熱。

小幾秒後,才轉過頭,用一種極其哀憐,又淒冷的目光看著眼前的男人,卻無論如何,都掉不下眼淚。

她的唇僵硬地動了動,沙啞著聲音,諷刺地質問他:“你還自作多情乾什麼?”

沈京墨眉心一擰。

她微微揚起下巴,倨傲地注視他,唇角繃了繃,又問:“為一個女人出車禍,值得嗎?”

他眸色陡然一深。

“在ICU裡躺了半個月,值得嗎?”

她聲線輕緩下來,語氣卻是愈發的冷了,唇邊笑意款款,卻不夾一絲感情,“死了的話,值得嗎?”

“彆說值得。”

她默默拿回了他手邊的酒瓶,跟著打斷他要出口的話,把剛才倒滿了一整杯的紅酒,都隨手倒在了一邊的餐碗中。

空了。

一絲不剩。

仿佛把過往所有的恩怨情仇,全都傾倒而出,一泯成空。

她倒儘了最後一滴酒,晃了晃酒杯,冷聲說:

“你跟我都知道,不值得的。”

“——陳旖旎。”

他終於冷硬著聲音一口咬過她的話,似乎是被她激惱。

她言語中並未有譏嘲的意味,可卻字字誅心。

她淡淡地轉眸,看到他滿臉的隱忍,紅唇揚起,漸漸笑開了,反問他:“你說,難道不是嗎?”

“……”

他眉頭緊鎖住,目光也死死咬住她。

隻字不說。

視線相撞之間,依然是瀲灩與深沉的交鋒。

然而那瀲灩,卻透著一種既柔軟又複雜的漠然;那深沉,也更加的陰鷙晦澀,藏著無窮無儘,旁人看不懂的情緒。

“我以前,是為你哭過,我也自作多情過,你看到過的,沒看到的,都有。”

她漫不經心說著,纖細手腕抬起,重新為自己斟酒。

這一回,她倒得小心又謹慎,隻留了比常量還少的量,跟剛才那盈滿了幾乎溢出來的量比起來,簡直輕若鴻毛。

冰涼的酒杯握在手心,那一抹猩紅色,像是一捧鮮血,隻盈盈地落在杯底。

仿佛是能讓他們時隔六年,麵對麵地坐在此的所有僅剩不多的情分所在。

她舉起酒杯。

透過還懸著液體的杯壁,去看對麵的他。

像是在對從前過往,對過去的他,鄭重地敬一杯酒,一杯可以泯去恩仇,從此老死不相往來的酒。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了。”

她平靜地說,抬起手腕喝酒。

唇剛挨到杯沿,好像又想到什麼似的,稍稍放下來,真誠地笑了笑:“沈京墨,為了一個女人出車禍,真的很不值得。真的不值。”

“……”

“我們之間,也早就不值得了。”

他深深地與她對視,眼中柔和不減。

“你想喝也可以喝點的。”

她指尖一挑,示意麵前的酒,卻又無奈地笑了笑,自嘲自己的不周到,“瞧我,都忘了。你最好彆喝。”

他仍不說話。

她微微傾身,靠近他,眼眸略帶笑,卻是很認真地囑咐:“雪大路滑,你如果開車來的,應該小心點。”

他看了她小幾秒,唇角一繃,偏開了頭,不去看她了。

抑製不住的,啞笑連連。

聽到她這種既真誠,卻又疏離客氣到極點的關心,如同在叮嚀一個第一次謀麵的陌生人,他笑聲愈發低啞,也愈發哀傷。

試想,但凡他和她還能再親近一些,再留一份情麵,或是退一萬步講,回到第一次見麵那一天,她也不會是這種語氣。

他又不由地想,如果回到那一天,他還要不要走向她。

還要不要?

如果結局如此,注定兩敗俱傷,或是一方受傷極深,另一方連彌補的機會都求不來,還要不要,讓他們的人生產生交集。

“酒我乾了,你就彆隨意了。”

她在他轉回頭的時候,最後輕笑了一聲。

抬手,要將杯中酒一仰而儘。

手腕上,突然挨上一個力道,略帶強硬。

“給我。”

她剛訝異一瞬,杯沿都碰到了牙齒,他卻將她的手腕壓下來,劫走了她杯子。

她早就沒力氣跟他掙紮,渾身軟綿綿的,伸手夠了一下,被他繞開了。

沒夠到。

便任他去了。

她收回手,改為支著自己太陽穴,歪歪斜斜地倚在桌沿兒。挑起一雙似醉非醉的眼睛,看著他將杯子放到一邊。

他看著她泛起酡紅的麵頰,笑了笑,“陳旖旎,你醉了。”

“那又怎麼樣。”

她嬌嗔似地輕笑,也不知是不是在反問,伸出指尖,將他剛掙開她手時微微弄亂的領帶重新歸正了一下。

他視線跟著她的手。

她也不知自己這麼一個動作,是出於職業病的強迫症還是什麼,頓了頓,又抬起頭,看著他,淡淡笑:

“有人來接我啊。”

“……”

他唇邊那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終於如過往雲煙,凝成了一個過往的瞬間。

消失不見了。

“沈京墨。”

她笑了笑,低垂下眼眸,像以前那樣,將他的領帶與領口,歸整得一絲不苟。

卻明顯沒有從前那麼親密無間。

他相信,如果現在坐在她眼前的是另一個男人,哪怕是個陌生人,隻要他的領帶亂了,她都可以幫幫忙整理一下。

她語氣又淡又平,聽不出任何情緒:“我現在,過得很好。”

“……”

“沒有你,我也很好,”她說,“謝謝你以前為了我做了很多,我感謝你。”

“……”

他不解地看著她。

“但是啊,”她又抬頭,直視住他,換了副好商好量的口氣,“LAMOUR總監的位置,你真應該留給更有能力的人,不用特意留給我。”

“……”

他剛動了動唇,唇上倏地就貼上她冰涼的指腹。

“噓。”

她指腹挨了挨他唇,見他緘默下來,她卻抿起一線皓齒紅唇,忽然笑了起來,“我是不是自作多情了?”

那雙柔媚的眸,凝望著他,飽含笑意。

他們離得這麼近,她眼中,卻沒有從前的癡迷和熾熱,就連一絲一毫的恨意,都看不到了。

她笑聲陣陣悅耳,都是婉轉柔媚。也能聽出來,她的確醉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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