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大膽的想法,他有些欲言又止,大概是太大膽了,他不確定,於是看向秦光海,希望他直接揭破答案。
秦光海將車子速度控製在車道允許內的最大範圍內,語氣冷冽:“秦穀說是張霖失聯多年,後來加他新號,用的X社交軟件,張霖那邊的手機也顯示秦穀加他新號,用的卻是微信,時間都在同一天。”
作為同事,他們早已習慣在無數次的案情小會中大膽且細密發散或者辯駁其他人的設想,集合眾人之力將整個脈絡補全,查漏補缺嘛,所以現在警員也思索著提出其他可能性,“可能類似我加你微信,順便再加個□□的方式?可是不對,如果在同一個IP地址,除非他們當天就見麵了,當麵加的號,可兩人都說過之前沒見過麵。”
警員自己補全了漏洞,秦光海卻說:“還有鞋子的事。”
警員回憶起來:“何成光醒來後,說自己壓根沒看到人就被人從身後捂住口鼻,後來他就昏迷了,所以不知道到底害他的是不是秦穀,因此為了補全證據鏈,前兩天,我們終於在何成光家外麵隔壁巷子的角落裡裡找到了被扔掉的鞋子,這鞋子對應了窗口留下的鞋印,經過調查也是秦穀的鞋子,後來審問他,他說自己的鞋子很多,丟失了也不奇怪,這是他個人的說辭,難以采信,但老大你一直找痕檢科的人,讓他們提取鞋子底部的粘連物,反複核查,是有結果了嗎?”
秦光海盯著路麵,謹慎開車,但依舊保持了不慢的速度,說:“鞋印有兩層物質數據,內層是普通的灰塵,比較乾燥,外層是比較複雜的垃圾複合物質,尤其是食品腐爛後產生的微生物跟氧化酶等...黏濕度比較高,經過檢驗對比,外層物質數據跟窗外堆滿垃圾的巷子地表臟東西對應上了。”
“但問題在於窗外跳落後留下的鞋印,我讓痕檢科的人計算並且找了一個跟秦穀提醒相差無二的人模擬測驗,發現秦穀這個身高體重的人穿了那雙鞋子後,跳窗落地留下的鞋印都比現場留下的初始鞋印淺得多。”
警員啊了一聲,“走路可以控製力道跟壓強,跳窗的力道卻很難控製...那說明穿這雙鞋的人比秦穀重很多!”
秦光海:“計算出來大概是85公斤,而秦穀隻有72公斤。”
警員有些激動,“那現在豈不是...那我們現在是去那個IP地址所在地?”
秦光海:“不,那邊我已經讓彆的同事去了,你等群裡消息,裡麵傳來審訊結果就告訴我。”
審訊誰?秦穀還是張霖?
警員正要問,卻聽到群裡叮咚一聲,有人艾特秦光海——頭兒,結果出來了,張美玲說她騷擾王玉芬是因為何成光跟她說他老婆娘家那邊強勢,他必須回歸家庭,要跟她斷了往來,他急了,這才去騷擾王玉芬,也導致王玉芬惱怒後去找何成光。
警員轉述這話後,卻見自家隊長表情冷肅了許多,吩咐他,“打電話聯係薑曳,聯係不上就找她媽媽。”
“還有......“
秦光海一連做了好些吩咐,開車的路線卻很穩,顯然他一開始出門就已經確定了目的地。
警員隱隱明白了,有些緊張起來,滿口應下,但也莫名恐慌——如果抓錯人了,那在外的那個凶手還會動手嗎?
顯然,自家隊長認為會,而且對方的目標始終沒變過。
薑曳。
所以他一直提醒薑曳,也不知道這嬌氣又強悍的大小姐聽進去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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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的門緊閉著。
薑曳手指瞧著鍵盤,還在看著屏幕,正認真著,忽然,整個辦公室瞬間熄滅燈光。
不,是整個公司或者說這一層都熄燈了。
停電了?
可外麵的其他大廈燈光還亮著啊,這個點可不少社畜在加班加點。
外麵大廈跟城市的燈光讓公司的黑暗略多了幾分朦朧的灰度,在這灰度之中,她手指驚了下,敲擊了下鍵盤,目光有些顫動,如同風吹過的鴉羽,無形中穿過寬敞的辦公室,通過連通外麵員工辦公區的四方向大玻璃跟簾子看到了外麵的漆黑。
那漆黑...有微妙的聲音傳來。
“怎麼回事?有人嗎?”
她似乎警敏起來,用手機的手電筒照了下外麵,發現沒人,於是起身,一邊用手機照明,一邊關電腦,接著拿起包包往外走,還給大廈的管理部那邊發語音...讓他們查一查23樓電力問題。
就在她要打開辦公室門的時候,手掌已經落在了門把手上,還未扭開,她從窗口看到了外麵簾子窺探的一雙眼。
有一部電影叫《FiftyShadesofGrey》,也叫《五十度灰》,薑曳有自己固有的理解,覺得那是一種光度,情感到了某種限界,人對外的觀察力會陷入模糊的狀態,比如□□時,比如恐懼時,周遭環境的光度往往成為影片渲染的氛圍,以此達成觀眾的共鳴,這足以證明人本身也會因為極限的情感而對這種光度達成最巔峰的敏銳感。
於是,在這樣身處黑暗但偏有外界窗口映入城市餘光交融的灰度空間,她看到了這雙眼後,他們大概對視了一秒。
她看到了他的鴨舌帽跟蛋圓腦袋,發腮臉龐跟黑色口罩,也看到那耳朵上麵稀疏的毛發,更看到這雙眼的詭異跟惡念......
因為連日工作而稍顯不那麼水潤的紅唇張開,薑曳的喉口發出尖叫。
“啊!!!”
女妖在線尖叫,她轉身就跑,瘋狂衝向連著辦公室的休息室...
而在那一瞬間,辦公室的門已然被一把電鋸給鑽破了。
就一下而已。
這人有備而來,而在這人的身後往外延申,辦公室大門外的國道上,那清潔車裡麵自然是天然的工具箱。
砰!門開了後,他提著電鋸衝向薑曳那邊,剛好看到休息室的門砰然關閉,他深知麵對這個女子,必須快刀斬亂麻,絕不能給她留出時間反應。
殺完人他就得立刻撤離。
都是從第一案活下來的人,論腦子他未必比她好,唯一的優勢就是男性的體力以及他現在手握凶器。
於是...電鋸直接再次鑽割第二扇門,也就一下。
砰,門被他踹開,他聽到了咻一聲...精製□□射出手掌長的箭矢,尖頭直接射入左眼並且尖頭長度利颯,戳破眼珠後直入腦乾。
這□□,力道不是一般強悍,如果命中的是他的心臟,很可能將心臟射穿。
可惜不是,她射中的是眼珠子。
好像很意外,又很......恰到好處。
他有些懵懂,但雙手無力垂落,噗通一聲倒地不起,而還在瘋狂運轉的電鋸在門被鋸開的碎屑中繼續運轉。
一隻眼已經報廢,插著小箭矢,咕嚕咕嚕冒著血水,另一隻眼睜著,在意識留存的那短短時間內,他在昏暗的休息室內看到了那巨大落地窗跟奢華大床,外麵城市燈光,這些都是她的背影,她戴著一副最新型的軍用夜視鏡,手握□□,一瞬間就射中了他,嘴裡發出虛弱的哭聲,但明明表情跟眼神那麼冷酷——她盯著他,像是在盯著一條死狗,還勾了嘴角,嘲諷撇嘴,鄙夷到了極致。
倏然,他反應過來了。
之前她是獵物,但現在她是獵人,因為她的眼神顯露著:她早已知秦穀不是幕後真凶,也知他是誰,她這些天一直在等著他,為此對外表現沒有保鏢以及認為真凶已經被抓所以失去警惕心的樣子,甚至在某些場合說自己最近得加班....最後就這麼等著他自己上門。
然後...她乾掉了他。
用正當防衛的方式。
那一刻,薑曳想的是——讓你捏眼珠子嚇我,嗬嗬,爆你狗腦!
那一刻,何成光想的是——她到底是怎麼猜到自己身份的?明明自己在前麵那些事裡麵沒有暴露存在感,甚至還掛著受害者的身份啊。
就在薑曳哭著的時候,他的瞳孔開始渙散了,但薑曳哪裡管他瞳孔渙不渙散,她突然聽到了外麵的動靜?
是她之前安排在下麵的保鏢過來了?
剛剛她提前敲擊鍵盤一下,就是給保鏢們發命令,但應該也不至於這麼快。
還是...想到秦光海三天兩頭給她發的信息,她明白了。
“警察!何成光你被捕了!”
衝進來的兩個人影看到了電梯門開後,23層一片漆黑,當時就預感到不妙,再看敞開的辦公室大門跟外麵的清潔車,頓時天靈蓋都酥麻了,刷刷拔出槍,秦光海更是厲喝以震懾裡麵的人,萬一何成光還沒來得及動手,也能逼著對方不殺薑曳反而挾持她為好,這就跟警察出警用警車示警一個道理。
他們的首要任務是救人,其次才是抓凶。
結果回應他們的是...哭聲。
咦?
真是好熟悉的哭聲啊。
柔弱嬌貴,肝腸寸斷,跟所遇非人被渣男迫害後冤魂不散的女鬼似,每次都在凶殺現場哭一哭。
嚶嚶嚶,綿長哀婉,如泣如訴。
尤其是這黑漆漆的,怪瘮人的。
秦光海快步衝進去,很快見到地上的屍體,以及手握價值連城□□坐地弱弱哭著的薑大寶。
作為一個青年才俊代表兼富婆,她每次遇險反殺後的狀態屬實單一了些。
不是哭,就是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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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著哭著保鏢就趕來了,哭著哭著23層的電閘就打開了,哭著哭著好多警察跟她老娘也來了。
司徒天海的表情一言難儘,看著毫發無傷就是眼眶有些紅的大寶貝閨女斷斷續續描述一切。
事件也漸漸清晰了。
就算不能確定何成光本就是罪案真凶,場景跟形勢絕對符合正當防衛條件。
而關於□□的說法如下。
“我,我以前交過一個渣男,不知道什麼來頭,可能是老賴吧,欠債不還,惹人暗殺,結果差點把我一槍斃了,□□是我回國後出於就買的,擱著一年了...用不上也可以收藏,也不貴,二十幾萬吧...”
“夜視鏡是前些天國外朋友送的。”
司徒天海想:所以選在公司,因為□□早已備好,是最好的伏殺場所,至於國外朋友送什麼,隻是一副夜視鏡,警方也管不著。
下一步,她的女兒肯定會故作恍然大悟想起還有一件事可以完美證明她殺人的合理性。
“對了對了,秦警官,雖然停電了,可我那天被麵包炸了車差點掛掉後,就一直怕再被害,所以花錢新購置了一些內置有電池的新型攝像頭,應該有錄下一切吧。”
“哎,想想真是菩薩保佑....媽媽,過兩天你帶我去廟裡上個香吧,跟佛祖道個謝,順便你捐點香油錢。”
你看,她連香油錢她都不想自己出,得是媽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