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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還在下雨,風也很大,吹得玻璃窗梆梆響,雨水嘩啦啦的,平日裡被公認為白鴨島身體最龐大的醜婦,突然用一種沉穩,斯文但犀利的姿態揪出了幕後黑手,她這副樣子怎麼看都像是像一個女警,或者是一個身居高位能力通天的人。
眼神,語氣,姿態,乃至胖墩墩的身體都顯得那麼與眾不同。
然後......呂顯他慌了嗎?
他的表情陰沉,眼神有些遲疑躲閃,但很快冷笑,轉身欲衝出去,卻被就給人當場按住拿下。
此前他的斧頭是殺人的利器,但估計為了重新偽裝加入眾人之中,把斧頭扔了,現在手無寸鐵,當然不是對手。
把人拿下後,木屋的氣氛變得有點微妙。
因為他們既沒想到呂顯會是真凶,也沒想到抓出呂顯的人會是唐春鈴。
其實薑曳的表現很奇怪,這不該是一個老玩家的理智行為——她太早暴露了。
難道單純是覺得揪出呂顯後,暴露自己的人設不匹配是值得的,還是因為......她就是故意的?
人群裡,其實是有玩家的,看到薑曳如此“自爆”後,最初心裡有些佩服,後來又有些不屑。
佩服她用這麼短的時間就靠觀察跟分析愣是找到了凶手,又不屑她為了找到凶手自爆。
不管這些玩家內心活動如何,此刻薑曳覷著即將被帶走的呂顯,心裡在想:這廝剛剛的微表情有點意思啊,似乎本來想裝出呆愣無辜的樣子來,可後來放棄了。
如同她說的,他暴露了,但是不管是暴露還是真的落實了罪證,其實他都沒辦法逃脫,因為按照這個海島當前的民風,他會被關起來,等著警局的人到來,將他納為頭號嫌疑犯調查,那麼他的處境就....
可他還是一點都不慌。
那不外乎兩個原因。
1,他篤定自己沒有留下絕對的罪證,就算被警察抓起來,也沒辦法定罪。
2,就算定罪了,他也有辦法讓眾人在這樣絕境的無線環境裡死去,那真相如何就無關緊要。
到底是什麼後手呢?
凶器可能被扔進了水裡?還是溝裡?
反正按照正常的思維,那人應該蠻想洗掉斧頭上麵沾染的血跡,還有手套當時也一並扔了吧,手套可以隔絕指紋,但手套內部可能會留下皮屑。
薑曳開啟思維大腦,想起了上山前見過的地形,加上判斷到對方當時逃走的路線以及上來的岔路。
她心裡有數了,帶著秦正等人摸索了一塊區域,很快在一個水潭泉眼裡麵找到了手套跟斧頭。
主要還是她劃分的區域對了十幾個人地毯式搜索,找到不奇怪。
“你找到了它們又怎麼樣。”呂顯冷眼看著這一切,他渾身都被雨水打濕,陰冷的目光鎖定了薑曳。
卻不說話。
斧頭跟手套扔進水潭裡之前,他把它們放在泥漿裡滾了一遍,最後扔進水潭,早就把鮮血跟皮屑這些給混雜了。
他果然有把握讓法醫在上麵驗不出任何東西。
連秦正都覺得可惜,“估計隻能從購買渠道著手了。”
薑曳卻不以為然,她本就沒想過能把這人定罪,剛剛特地費心找凶器,不過是在確定一件事——這個呂顯真的有其他準備,或者說他可能還有其他同伴,比如那位後媽?後媽有其他招?
本來可以不用找凶器的,這刮風下雨的,冷得要命,既然沒法實際定罪,她費這心力乾嘛。
可薑曳還是做了,因為她是故意用找到凶器來測試呂顯的反應。
現在看他的反應——絕不止是確定凶器無用這麼簡單。
既然如此,她需要為自己增強點優勢。
薑曳另有目的,其他玩家心態卻略有變化,有點強啊,這個唐春鈴,其實她的目的是為了提醒他們吧?提醒他們,她遠比他們強大,最好依附她,這樣才有可能破局。
“對了,秦警官,需要跟我回家拿那張紙嗎?”
薑曳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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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後,秦正還是長了個心眼,跟著薑曳回到了家裡,要拿那張紙。
不過薑曳剛到家就發現桌子上的紙不見了。
不好,難道是那個幫手混進她家把紙條拿走了?
薑曳錯愕時,屋外傳來動靜,原來是隔壁的王嬸扔了一顆石子到院子裡,薑曳探頭一看,隔壁一樓陽台的王嬸見她沒事十分高興,可是也擔心。
“春玲,你回來了,可太好了,但是你家蔓蔓出去找你了,你沒見到人嗎?”
一聽這話,薑曳頓時緊張了。
不會吧,島上這麼危險,李小蔓會不會變成下一個死者?
兩人頓時戒備,隻見昏暗的雨中,一個握著雨傘的女孩十分狼狽從黑暗中冒了出來,手裡的手電筒掃著,很快落在薑曳身上,看到薑曳後既錯愕又激動,撲上來就抱住了她。
“媽媽!”
“我剛剛看到好多人下山了,以為你也回家了,太好了!”
原來是李小蔓發現薑曳久未回家,又看到了紙條,以為她出事了,就跑出去找人。
“紙條我收起來了,就在這裡。”
李小蔓把紙條拿出來,“我還跟隔壁王嬸說了,如果我晚上沒回來,就去打開我抽屜......”
這女孩灰頭土臉的,因為冷還直打哆嗦,雨水沿著蒼白的臉頰流淌,薑曳怔鬆了下,什麼也沒說,而是拿了乾毛巾過來遞給李小蔓。
秦正一陣心疼,忙讓她去洗澡,不過他拿到紙條後,卻端詳了上麵的字跡好一會。
歪歪扭扭的,看得出來文化水平不高,而且還有錯彆字。
所以以前的胖子嬸嬸隻是因為被李四欺辱壓迫才隱藏本性嗎?
李小蔓擦著頭發去洗澡了,薑曳送秦正到門口,後者一時欲言又止。
“秦警官?”
“唐嬸,你真的很出乎我的意料。”
秦正估計很迷茫,因為眼前這個人好像換了一個似的。
薑曳苦笑,“秦警官,你是男人,還是秦家的男人,但凡你有我這樣的出身,就應該明白有時候女人不是不聰明,而是不得不聰明,隻要為了女兒好,我可以做任何事。”
雖然對於玩家而言,她已經暴露,但這個秦正不是玩家——因為他如果是玩家,就會認知到呂顯也是玩家,更預判到呂顯會利用天氣跟海島位置製造下一波的危險。
因為不是玩家,所以秦正才會對薑野有所懷疑,才會過來拿那已經不重要的紙條。
薑曳送走了秦正後,神色沉重了許多,現在她對於玩家們而言已經暴露,但對於土著人而言,她現在還可以用為女則強來解釋自身的異常。
不過...
薑曳看向窗外,她沒有這方麵的魔方知識,但依稀也知道台風都已經過去了,還一直打雷刮風,看來果然沒完。
而且因為信號塔壞了,就算有台風的消息公告,他們這邊也難以接收到。
不知道那個呂顯還有什麼後招。
很快門打開,李小蔓濕漉漉著頭發走出,想用電吹風吹頭發的時候,發現老舊的吹風機壞了。
“完了吧,這天氣如果一直濕發,會頭疼的,我去隔壁借一個,你先擦乾。”
薑曳一話不說跑了出去,找了王嬸借吹風機,回來後,發現李小蔓正在燒熱水。
“你不是洗完了?”
“可是媽媽你還沒洗啊。”
李小蔓坐在灶台後媽一邊燒水一邊烤火,薑曳一時莞爾,拉了椅子坐在她身後,借著火光給她吹頭發。
“年紀小小的,就你這一兩肉,就算我出事了,你去找我有什麼用?”
“那就跟媽媽你死在一起。”
李小蔓是一個生性內向的女孩,但也執拗。
“什麼死不死的,我們都得活下去。”
薑曳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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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時候,天氣果然比之前還惡劣,還在雜物間賣力勞作的薑曳聽到了有人砰砰砰敲門的聲音。
原來是秦合派人來了。
不單單是敲她家的門,附近鄰裡都被敲門了,而且敲鑼打鼓叫喊著讓人去祠堂集合。
其實白鴨島也是一個自然村,最大的姓就是秦,秦合家是大宗,其他姓秦的人也不少。
薑曳帶著李小蔓趕到祠堂門口,跺腳去掉了鞋子上的泥,伸手攏了下李小蔓身上的衣服,然後一起進去。
堂內氣氛十分肅穆。
薑曳眼神一瞥,瞥到了被捆起來的呂顯。
秦合一眼就看到了薑曳,但沒特地點出她,隻是跟一群海島上的老人談起案子,首先表明他們對這一係列案子的深惡痛絕,再表明自己嚴苛執法,但礙於證據不足,他們不能做犯法的事,平白無故把人圈禁起來,這不符合規矩。
“對,咱們不能這麼乾,主要還是沒證據。”
“私刑是犯法的。”
“當前最重要的還是這台風不對,好大的暴雨,水麵上漲了。”
一群人說著說著就要把這件事壓下去,也沒人提及跟張歡還有呂顯那啥的女人到底是誰。
所有人都揣著明白裝糊塗。
一是利益,一還是利益。
他們舍不下呂顯家的好處。
你看看人家這投胎拿到的人設,你看看你拿到的。
雖然早有預料,但還是有些無語的薑曳看向呂顯,後者朝她咧嘴一笑,顯得十分得意的樣子。
秦正對此不滿,但抗議無效,秦合給了一個眼神過去,秦正忤逆不了自己的父親,隻能無奈,但也下意識看向薑曳,他想看看這個胖嬸有沒有什麼辦法。
結果......
胖嬸什麼話也沒有,似乎忌憚眼前局麵,不敢吭聲了。
眼看著大局已定,似乎之前在山中驚雷之速抓到嫌疑犯的場麵已成過眼雲煙,眼看著呂顯就要被鬆綁。
忽然祠堂外麵一片躁動,原來是村裡其他人來了——來的是陳媛媛等人的家人,他們沒被通知,但顯然有人通知到了,他們一窩蜂用過來,上百號人群情激憤,直接質問秦合。
秦合臉色黑了下去,直接用自家在海島的權威強行壓製這些人,但趙宇跟蔡思琪家裡條件不錯,也有人在市裡混的,因此也甩下狠話,一副要與正義共存亡的架勢。
“你們這是要造反?!”
秦家人跟那些個老人憤怒了,但就在此時,門外海老板等人來了,看到這場麵,胖嘟嘟的海老板黑了臉,陰陽怪氣說:“我都不知道自己買賣往來了十幾年的海島還有皇帝在呢。”
海老板等人是在兩個海島青年的帶領下過來的。
匆匆趕來,怒氣衝衝,正好趕上秦合大發凶威壓製眾人。
他更生氣了。
“怎麼找,秦村長,你這村官當久了,就沒把我們這些個外村人當回事是吧。”
海老板恨恨罵道:“這麼大嫌疑的殺人犯就在這,你要放了他?就沒想過他還會殺人?怎麼著,我們這些人死在這能讓你繼承財產?不乾人事啊你!”
秦合等人的臉一下子就白了。
呂顯倏然看向一處——他看向薑曳,看到後者用胖嘟嘟的臉朝他微微一笑。
在這封閉的海島上勢力最大的就是本土秦家,薑曳早就想到呂顯的出身會讓秦合這老東西不當人,所以她先震懾了那些玩家,讓他們願意跟她一個戰隊,至少在當前乾掉凶手這件事上,他們跟她的目標是一致的,畢竟不是所有玩家都是死變態。
既然如此,他們跑去把海老板等人喊來,那也不失為當前最有效壓住村子裡這些本土人的手段。
所謂魔法打敗魔法,結果就是在海老板等人堅持之下,呂顯不能放,還得加捆一圈尼龍繩。
“這樣捆容易掙脫的,我來吧。”
薑曳這時候主動跳出來了,“為了大家夥的安全,我願意奉獻。”
當著眾人的麵,她用極繁瑣高端的捆綁法把呂顯困成了一隻活烏龜,而且都是死結。
“這個不錯,不錯,阿嬸子以前在繩廠做工過?”
“不是,給村裡人殺豬祭祀幫過忙,需要捆死了吊起來殺,豬力氣大,不捆死了容易掙脫。”
“......”
呂顯喜提殺豬吊繩法,全身上下動彈不得,最重要的是他知道現在繩子綁這麼緊,而且繩法他也解不開,除非拿到刀...可這是尼龍繩啊。
薑曳回話的時候,順帶著從兜裡拿出一塊抹布,直接塞進呂顯嘴巴。
這抹布好濃的酸臭味,好像放了幾十天沒洗了似的,呂顯惡心反胃極了,嗚嗚著,看薑曳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畜生。
可秦合這些人再舍不得他家的關係,也不敢得罪海老板他們啊。
關係有什麼用,這些老板有的是錢,就連呂家都得扒著他們。
秦合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這次海老板他們來也不全是為了呂顯。
“這天氣不對啊,我看水平麵一直在漲,秦村長,你們是老漁民了,就沒個說法?”
這些老板在酒店六七樓上麵瞧見了海麵上波濤洶湧,拍打著懸崖,水花濺起老高了,而且相比七八天前他們來時見到的水麵淹沒高度,再到今天,這高度差太明顯了,就算他們不是漁民也預感到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