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妃乍然得知驚天秘聞, 即驚又怕, 當夜發起高熱來, 她本來就是個沒主意的人,自宣瓊出宮建府後,在宮裡也沒什麼人能商量的人了, 她怕自己猜錯,又怕那個老太監轉頭去告訴了鬱慕誠, 天一亮就又讓宮人把湯欽叫了來。
“我問一句, 你說一句。”鬱妃本是要警告湯欽的, 但又耐不住好奇,儘力穩住心,“小鐘妃懷的那個孩子,是不是, 是不是……”
湯欽被催著趕著叫了來,精神比昨夜還不濟, 他佝僂著身子, 聞言渾濁的眼中閃過一抹光。
鬱妃聲音急促:“是不是鬱……鬱……”
湯欽微不可查的躬了躬身。
“果然。”鬱妃眼中儘是厭惡, “我早就猜到他是皇上的,但沒料到會這樣不乾不淨!但我不明白,小鐘妃她……她怎麼敢?皇……又怎麼敢?”
湯欽木然的聽著, 不發一言。
鬱妃難以置信:“她一個深宮妃子, 就算不得寵……不是, 越是不得寵, 越是碰不著前麵的皇子們, 她怎麼認識的……認識的呢?”
湯欽垂著手,遲緩道:“鐘家原本和二皇子府上是甚少走動的,可偏偏小鐘妃在閨中時曾同二皇子妃是手帕交,二皇子妃嫁與二皇子後,小鐘妃自然和二皇子妃見的少了,可也有走動,既然有走動,怕是早在入宮前,就見過二皇子了。”
這個二皇子說的是崇安帝,鬱妃啞然:“竟在入宮前就……若是早有情愫,為什麼不乾脆嫁給皇……嫁給二皇子呢?”
湯欽似乎被鬱妃蠢的說不出話了,他沉默了片刻,喑啞道:“娘娘,鐘家早有意將鐘貴妃送入宮,鐘家怎麼敢把兩姐妹一個送進宮,一個送進二皇子府呢?”
鬱妃這才反應過來,惱怒道:“我被氣糊塗了。”
“原來早就相識……”鬱妃低聲細語,“鐘貴妃真是讓自己妹妹害慘了,小鐘妃倒是被藏了起來。我就說,安國長公主那年在皇陵住了那麼久,莫不是懷了個哪吒!十好幾個月才把孩子抱回來,那……那小鐘妃現在是不是還活著?”
鬱妃心一狠:“她若沒死就好了!要是能把這醜事捅出來,我看鬱赦還有什麼勝算!”
湯欽頓了下,“……或許吧。”
鬱妃心中一動,看向湯欽,“你知道這麼多事,怕是大哥很要緊的心腹了吧?你……你知不知道小鐘妃是死是活?”
湯欽搖頭:“確實不知,不過……”
鬱妃忙道:“不過什麼?!”
湯欽又不說話了。
鬱妃冷笑:“老東西,你想清楚點,將來瓊兒若能繼位,是聽他親娘的多,還是聽自己舅舅的多,大哥再手眼通天也管不著宮裡的事,你後麵這些年怕還是得從我手底下過日子,彆犯糊塗,家裡還有什麼人嗎?”
湯欽似有不甘,歎氣道:“還有個弟弟。”
鬱妃挑眉:“也是個內侍?”
湯欽搖頭:“前朝小官,犯了事,回老家種田了。”
“你好好的替我辦事,你弟弟一家子就無事。”鬱妃冷冷道,“你若敢把這些事告訴鬱王爺,你弟弟的小命就沒了!”
湯欽腿一抖,跪了下來。
鬱妃稍稍放下心,“以後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不可告訴王爺……你方才的意思,小鐘妃還可能活著?”
湯欽顫巍巍道:“不知,但有跡可循。”
鬱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咬牙狠聲道,“這要是能找到,那就有意思了……”
鬱妃咳了兩聲,低聲道:“你先走吧,記住我跟你說的,你要是從這出去就去尋鬱王爺,嗬……就是不要你弟弟的命了。”
湯欽搖頭:“不敢。”
“以後我吩咐你什麼,你就做什麼,將來也少不了你和你弟弟的好處。”鬱妃自認恩威並施了,擺擺手,“去吧。”
鬱王府彆院。
好生送鐘宛走後,馮管家來尋鬱赦,“世子又跟鐘少爺說什麼了?鐘少爺走的時候那神色好像不太對。”
鬱赦道:“他心中有鬼,神色當然不太對。”
馮管家啞然:“怎麼不對?”
“他……”鬱赦難以啟齒,“沒事。”
馮管家不敢多問,見鬱赦要動筆墨,上前伺候,輕聲道:“宮裡剛傳出來消息,鬱妃娘娘病了。”
鬱赦眼神微動。
馮管家道:“昨夜突然病的,傳了太醫,沒說怎麼樣,不是個大事,但鬱妃娘娘說不用請安,這就怪了,平時但凡有個頭疼腦熱的,必然鬨得所有人都知道,讓五殿下和王爺入宮請安,這回不,特意告訴那邊府上了,隻是微恙,不必勞動。”
“事出反常必有妖。”鬱赦道,“查了嗎?”
馮管家點頭:“讓人去查了,還沒消息。”
鬱赦眯著眼,他拇指與食中二指輕輕捏著筆,好半天沒落下。
鬱赦低聲道:“從小鬱妃同我就不親厚,見的少,也沒說過幾句話,少時是我蠢,不懂姑母為何不喜愛我,不懂姑母為何和母親不睦,後來明白了……”
馮管家怕鬱赦又想起什麼來不痛快,咳聲道,“深宮婦人,懂什麼,世子不用跟她在意。”
“不。”鬱赦手腕輕動,寫了一個“赦”字,問道,“她忌憚我,我自小跟她沒見過幾麵,不太清楚,隻是覺得她不算聰明……你覺得呢?”
馮管家坦然道:“是不多聰明,不然這些年也不該跟長公主鬨得那麼僵,世子不知,早些年的時候,鬱妃娘娘和咱們公主姑嫂倆可是很親睦的,後來有了世子……鬱妃娘娘覺得長公主在借著您謀算什麼,她心裡藏不住事,總對公主冷言冷語的,麵兒上情也不顧,長公主那麼心高氣傲的一個人,怎麼會縱著她無禮?也沒了耐心,漸漸的情分就淡了。”
“我喜歡不聰明的。”鬱赦又寫了一個“宥”字,“你說……從她這下手,怎麼樣?”
馮管家上下看了鬱赦一眼,頭一天見鬱赦似得,眼中似驚似喜,“世子這是什麼意思?”
鬱赦不徐不疾地放下筆,“怎麼了?”
“沒什麼沒什麼。”馮管家幾乎要老淚縱橫了,“世子頭一次要爭什麼,老奴有點……嗨,沒事沒事。”
鬱赦近日越來越有人氣兒,馮管家一時間都想去給誰燒柱香,但又不知該給誰燒,胡亂想著改天給鐘宛供個長生牌位。
鬱赦看著紙上的字,抬頭對馮管家一笑:“你是高興,我終於有了爭儲的念頭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