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鐘宛再醒來時,已經是三天後了。
鐘宛醒來時身邊隻有馮管家,他嘴唇泛白,張了張口,“黔……”
馮管家忙跟鐘宛交代了,又道:“世子沒把實情全部跟皇上說,一半一半吧,世子說了有歹人虜了宣瑞,但沒說是誰,如今那莊子上的人全死了,皇上想追查也追查不出什麼來,也是巧了。”
馮管家給鐘宛遞了一盞熱茶,輕聲道,“皇上這幾天身子不太好,根本也沒這精力管,就這麼放過去了,那個叫湯什麼的,被世子秘密關押起來了,世子說還有話要問他。”
鐘宛閉上眼,點頭:“好。”
“你這些年……”馮管家歎了口氣,“罷了,不說這個,黔安王府的兩個小主人一直想見您,都被世子攔下了,府上的小姐送了些衣物過來,我給放到一邊了。”
鐘宛聲音喑啞:“世子……”
“世子挺好的,說起來也怪了,越是事多,世子越是明白,這幾天處理公務十分得當,因為圍剿逆賊有功,還被皇上讚賞了呢。”馮管家不放心的看了鐘宛一眼,“就是擔心你。”
鐘宛勉力起身,輕聲道:“挺好的,我……我自己待會兒。”
馮管家答應著,退下去了。
鐘宛出了一會兒神,披上外袍,慢慢地下了床,走到了書案前。
鐘宛拿起筆,他有點畏冷,瑟縮了下,胸腔裡火燒火燎的疼。
數年前,在獄中得知寧王身殞時,鐘宛也曾噴了一口血,但那會兒年輕,沒吃藥沒歇著,竟就那麼生生的挺過去了,現在想想也沒覺得多難受,這次卻不行了,鐘宛覺得自己肚子裡好像是被人埋了十多柄刀鋒進去一般,隻要稍稍一動,就紮的他五臟六腑跟著一起疼。
鐘宛伏在書案上休息了一會兒,展開一張紙,提筆剛寫了個“男”字,鐘宛失笑,揉了丟到了一邊。
“宛跪稟。”
“宣瑞之事,料父親……”
鐘宛攥拳,他低頭深吸了一口氣,一把將紙又揉了,丟到了一邊。
鐘宛緩了好一會兒,重新提筆。
“宛跪稟。”
“宣瑞之事,料王爺王妃在天有靈,已具悉。”
鐘宛眼眶紅了,咬牙忍著。
“宛自京中至封地,蹉跎數年,為求自保,無所不為,種種下作之事,料王爺王妃亦具悉。”
“數年來,於王府,辱門敗戶。”
“七載間,於子宥,深恩負儘……”
“你……”
鐘宛愣了下,他抬頭,鬱赦不知何時回來了,正站在他身後。
鬱赦怔怔的看著鐘宛給寧王寧王妃寫的信,低聲念,“七載間,於子宥,深恩負儘……”
“深恩負儘,深恩負儘……”鬱赦重複呢喃,心裡難受的無以名狀,他閉了閉眼,握住鐘宛的手將這一句劃了,啞聲道,“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
鐘宛突然不太敢看鬱赦,他胸口生疼,就勢低下頭,沉聲道,“你也聽宣瑞說了吧?當年……我差點給你下毒的事。”
鬱赦默不作聲。
鐘宛低聲道:“隻差一點,我就要了你的命,你不怪我?”
“宣瑞覺得我是為了你,才沒替寧王報仇,你怎麼看?你該比他明白吧?該清楚,我其實是為了保下黔安的人才沒對你動手,一念之差,沒準我當年……”
鐘宛看著自己的手,低聲道:“來日若再來一個湯銘,同你說,我其實……”
“閉嘴。”鬱赦打斷鐘宛,淡淡道,“不管你是為了誰,隨你如何說,隨彆人如何說,我心裡……你就是為了我,才沒下毒。”
鐘宛心中一震,費力道:“你……”
“我不是宣瑞,沒人能蠱惑的了我,你也不行。”鬱赦漠然道,“你心裡有我……彆人說什麼,我都不會信。”
說好了絕不會流淚的鐘宛,吃力的睜大眼,聲調變了,“你怎麼知道我心裡……”
“當日……”鬱赦喉嚨哽了下,“你走了,把我給你的賣身契、銀票、路引都夾在了一本書裡,那本書是什麼,你還記得嗎?”
鐘宛緊咬牙關。
鬱赦道,“是詩經。”
鬱赦道,“是鄭風。”
鬱赦道,“是……子衿。”
鬱赦幾乎是怨恨的看著鐘宛,“你當日知道留不下來,所以你不肯同我說,不肯告訴我……”
“但偏偏,又留了一句未儘之言給我,青……”鬱赦死死的盯著鐘宛,眼睛通紅,“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縱……”
鐘宛終於崩潰,眼淚蜿蜒而下,哽咽道,“……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