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車內空間顯得有些逼仄,禁閉的車窗無端顯得壓抑,好似連空氣都有了重量,黏膩又遲緩的流動著。
在高速行駛下的轎車內光線隨著周圍建築的變動忽明忽暗,連帶著車內人臉上的細微表現都變得難以分辨。
五條透也瞥著對麵人像是在期待他某種回答的表情,停頓幾秒,不甚在意地挪開視線。
“我對他人的隱私並不感興趣。”
“隻是隨口一問,不用在意。”
聞言,冥冥錯愕的睜大雙眼。就像麵對美食正準備大快朵頤的時候,服務員忽然過來把菜端走,並告訴他這是上錯了,他的菜還沒好一樣。
胃口被食物香氣完全打開了,結果卻被釣的不上不下,一口氣都差點沒上來。
“透也先生。”冥冥好氣又好笑,一時之間竟弄不明白這個人到底什麼意思。
他知道五條透也是發現了什麼,同樣他也很好奇對方是怎麼發現的,又發現了多少,然而現在,眼前這個看似清冷的男人把人胃口吊起來之後就完全不管了。
實在有些惡劣。
五條透也撐著鶚骨看向窗外,汽車行駛到一處洞穴裡麵,周圍更顯更暗了,連帶著車內也好似一瞬間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冥冥在黑暗中緊盯著坐在窗邊的男人,車外流動的光斑在對方臉上忽明忽滅,硬朗俊秀的臉部線條卻更加清晰,纖長眼睫下是看不出一絲情緒淡漠至極的湛藍。
像蔚藍無邊的天空,即使有浮雲經過也不會在上麵留下任何痕跡。
比起那個滿腦子隻有自己學生的軟弱神明,他一直覺得,眼前這人才更適合被冠上神明的稱謂。
冷漠又無情,不會為誰動搖,人類與否在他眼底似乎沒什麼兩樣,眾生皆平等。
這樣的人才是他心底最符合神明形象的人,也是人類進化這條路上他手裡最不能缺失的一塊。
“你的眼睛如果不想要了,我可以幫忙。”
黏著在身上的視線充滿黏膩惡意和扭曲,且毫不收斂,讓五條透也不禁覺得這個人腦子是不是真的有點什麼問題。
他斜眸輕輕睨去一眼。視線對接上的瞬間,’冥冥‘整個身體過電似的哆嗦了一下,渾身戰栗。
他認出我了。他果然發現了。
“透也先生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冥冥‘按耐住自己的興奮,些微顫抖的聲線還是泄漏了一絲情緒,連黑暗中的五官也因為想要將控製不住的情緒表現強壓下去而顯得有些扭曲。
他的問題聽起來有些不明就裡,但車內的兩人都知道他在問什麼。
五條透也語氣淡淡,回道:“從換人開始。”
意料之外,又好像在情理之中。他可以肯定自己的偽裝毫無破綻,不會被任何人認出來,即使是冥冥的親弟弟也不可能在第一時間找出破綻。
但是當這個認出來的人變成五條透也,又好像變得合情合理。
“我可以問一下嗎,透也先生。”偽裝成冥冥的羂索將身體向前傾,拉進了彼此之間的距離,一雙眼帶著濃濃的興味和猙獰的惡意。
“你為什麼可以認出來?”
五條透也眼簾輕
垂,轎車此時剛好出了幽長的隧道,刺目的陽光一下子打破了黑暗,車內的一切變得清晰明亮,然而隻有他對麵的那一塊,依舊被幽深無比的黑暗濃濃包裹著。
車內的空間被擠壓的更加狹小了,不詳的黑色霧氣仿佛無處不在,滲透著車內的每一寸,連裝飾用的小擺件上似乎都開始冒著常人看不見的黑色煙霧。
而這一切的中心,是笑得無比詭異的’女人‘。
像這樣的情況,他隻在一個人身上見到過,而且現在的狀況顯然比他們第一次初見時更加糟糕。
仿佛一個人形自走災厄,在他出現的地方,連陽光都退避三舍的情況下,要怎麼做到視而不見反而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五條透也看著眼前的人,覺得對方現在的情況就像一個關底BOSS似的,頭上帶著巨大的標識,深怕人認不出他的身份。
五條透也想過很多種兩人再會時的可能,發現自己破壞了對方的計劃,並且將五條悟放出來以後就單方麵解除了合作關係,再見麵時這個人會惱羞成怒,會滿懷殺意,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或者直接殺了他把身體拿去用作什麼實驗。
但是怎麼也沒想過現在這一種。
他偽裝成了一個女人。
一個從外表上幾乎找不到任何破綻,即使是世界最優秀的偵探先生和行為學研究專家過來,可能都不能在短時間內分辨出他和本尊的區彆。
五條透也不由改變自己的姿勢,撐著臉頰,指端輕輕按壓著太陽穴。
“透也先生?”羂索又湊近了些,攀附在對方身上的黑霧也隨著向前,逐漸侵蝕那一塊乾淨的領地,想要將五條透也也包裹其中。
放在身側的手腕微動,五條透也拿起上車時取下放在身側的木刀,用木刀刀柄抵著對方的下顎,冷淡警告:“靠得太近了,不知名的先生。”
羂索用著冥冥的臉輕笑,“這麼冷淡可是會沒有女人緣的哦,透也先生。”
“我以為五條一族繼承人的禮儀課裡應該會有憐香惜玉這一項。”
五條透也麵色清冷。有,但是沒有對不男不女不人不妖的鬼東西憐香惜玉這一項。
羂索將手放在下巴下方的刀柄上,一雙眼緊緊盯著五條透也:“透也先生難道不打算給我一個解釋嗎?”
“作為一個身受重傷之際又被合作對象背叛的可憐人,我想我應該
有一個從透也先生口中得到解釋的機會。”
刻意放低的聲音帶著女性特有的柔和,說出的話也帶著幾分幽怨的味道,讓人聽得心頭一軟。
但隻要一想到這下麵是個披著皮的男人就變得相當詭異。
五條透也閉了閉眼,實在忍無可忍。
“把你的臉還有聲音換回去。”
羂索嘴角的笑意擴大,握著木刀刀柄又往前湊了些,又壓低了聲音,多了幾分沙啞性感的輕笑:“為什麼要換回去,這樣難道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