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的平安時期要比現在混亂的多,魑魅魍魎,百鬼夜行,天災人禍並駕齊驅,幾乎將那些在底層掙紮生存的百姓活活壓垮。
人們信奉著各式各樣的神明,希望神明能帶給他們食物,希望神明能讓他們來年的收成更好,希望神明能為他們帶來平安喜樂,希望神明能保護自己和家人,總之就是各式各樣的祈願,那時候的人們需要一種可以支撐自己掙紮下去的力量,他們虔誠地信仰著自己供奉的神明。
那是在一次深秋,初雪還未落下之前。
命和被取名為伐折羅的少年已經離開了那片深山,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他們便已經走過了山城國,又來到了越前國的地界。
伐折羅不明白他們要去哪,在休息的空隙中麵無表情地詢問自己的老師,他們的目的地到底是什麼地方。
命坐在河流邊的石頭上,懷裡還抱著一隻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小狐狸,笑著對他說:“帶你去吃點好吃的。”
伐折羅:?
他對此表示有所懷疑,就在半個月前,這人也這麼說的,然後帶著他一起跳進了蜘蛛精的巢穴。
很小就被抓到那種地方飽受折磨的小少年一直對外麵充滿向往,奢望著有朝一日能在外麵自由奔跑,他曾經無數次羨慕那扇高聳的窗外時不時停留又輕盈飛走的鳥兒,自由且無拘無束。
然後出來後這個世界也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美好。
如果說他在那個地方見識到的是人類最可怕的惡,那麼外麵的世界就是充滿了各種妖魔鬼怪又綺麗詭謫的噩夢現場。
不止存在著人類,還有妖怪,怨靈和無數可怕的怪物。
而他既不屬於人類,也不屬於妖怪,即使來到外麵也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伐折羅垂眸看著自己扭曲怪異的手,即使已經梳洗乾淨,換了身乾淨整潔的衣服,看起來像一個人,但在其他人眼裡,他始終隻是一個肮臟無比的怪物。
一路上所遇到的那些厭惡唾棄的眼神和充滿抗拒抵觸的話語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即使離開了那個地獄,這個世界也依舊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伐折羅慢慢捏緊了手指,一直壓抑在心底的怨恨、不甘還有憎惡如同燃燒的火苗,被過往的風輕輕一吹,便在心底燃起燎原大火。
“伐折羅。”一隻細膩白皙的手伸過來,拇指和中指扣在一起輕輕一彈,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
痛意讓小少年回過神,麵無表情地望著不知何時走過來,蹲在自己前方的人。那頭銀白色的長發在深山老林濃重的色調中要比平時更要來的醒目,光華在上麵流轉,發絲如同銀線般閃閃發亮。
緊接著他懷裡多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還未成年的狐狸幼崽並不重,柔順光澤的毛發帶著柔軟溫潤的質感,細嫩尖利的嗓音對著小少年嚶嚶叫了幾聲,像是在和他撒嬌。
弱小的,好像隨時能掐死一樣。
伐折羅將小狐狸身上的視線收回來,看向對麵的人,用眼神表示疑問。
命抬手在他腦袋上麵揉了幾下,笑著說:“小家夥想讓你揉揉它的頭,像這樣。”
“它很喜歡你。”
伐折羅抿了下唇,動作略
顯僵硬地在懷中稚嫩的狐狸幼崽頭上揉了幾下。
“嚶~”
小狐狸眯起眼睛,毛茸茸的尾巴在半空中甩來甩去。
過了一會兒,小狐狸的家長來接它了,是隻已經成年的紅狐。
動物要比一些人類還要來的敏銳,它們依靠直覺便能分辨一些比較特彆的存在,是否抱著善意也一目了然,並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覺。
因此,循著氣味找來的紅狐看到自家幼崽被兩個人類抱在中間也沒有表現出攻擊性,它隻是站在不遠的地方輕輕叫了聲,像是在呼喚自己的孩子。
小狐狸聽到母親的聲音也張開嘴回應了一聲,隨後便從伐折羅懷裡跳下來,小跑到母親身邊。
紅狐狸看著安然無恙的幼崽,向命和伐折羅點了點腦袋便帶著幼崽轉身走進森林裡。
小狐狸走了幾步,又不舍的回過頭嚶嚶叫著,命小弧度地揮了揮手,帶著笑瞥了眼身邊的人類幼崽。
伐折羅麵色微頓,抬起手僵硬地揮了兩下,小狐狸這才在母親的催促下念念不舍的走了。
它們應該是回家吧。伐折羅心想,連一隻狐狸都有屬於它的家和會因為太晚回家而出來尋找的家人,隻有他,什麼都沒有。
等兩隻狐狸的身影消失在茂密的叢林間,命才順勢抬高手,伸了個懶腰。
“我們也走吧,說好的,老師今天帶你去吃好吃的。”
伐折羅一聲不吭的跟上,過往的經曆讓他不知道應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想法,習慣沉默應對。在之前那個地方,隨便開口說話得來的隻會是一頓暴打,那些人似乎很喜歡聽小孩子的慘叫聲,被折磨的小孩子叫的越慘,他們看起來就越興奮,像一隻隻猙獰的惡鬼。
他們進入深山後不知道走了多久,大概在太陽下山之前,命帶著伐折羅來到了一處雖然簡陋,但好像時常有人打理的神龕。
神龕前麵還擺放著新鮮的供品,貼著昆布的飯團,泛著甜膩香氣的粉色糕點,金黃色的月餅。
伐折羅:?
這人說的好吃的,不會就是這些供品吧?
神龕前麵還燃著幾根香火,還剩下一半。
命走到神龕前麵,蹲下身,從底座下麵找到一張紙條。取出來翻開大致的看了一下,輕輕挑眉,隨後將紙條放到腰間,側過頭招呼一旁傻愣著不動的小少年。
看他的視線一直盯著神龕前麵擺放的供品,命忍不住笑:“是想吃嗎?想吃的話可以哦,我同意了。”
伐折羅有些無語,眼神裡也透出來些許。
你同意有什麼用,這些又不是你的東西。
命好笑道:“我之前沒和你說?這是我的佛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