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算長得漂亮,不過我們平時沒什麼接觸。
這裡房租也不是特彆便宜,但她蠻闊綽的,看上去挺有錢,有車,前幾天換了一台冰箱。”
“我說啊,小姑娘家家啊。要風度不要溫度,大冬天我還看見她穿著那麼短的裙子出門!”
李慧婷看了一眼,陳女士,不知道是哪個陳女士,樓下有兩個呢。
她都沒和他們說過幾句話!
李慧婷手腕上有一串紋身。
——safiunt
用拉丁文寫成的秀麗飄逸文字。
她沒想過,自己的一時興起,竟成了一些人指責她的最好證據。
“我夜不歸宿我喝酒我紋身,但我是一個好女孩。”
她看到這條衝到前麵的高讚評論,直接把手機摔了出去。
小鳥兒被她嚇了一跳,不明所以地降落在她的手心上,歪著腦袋,用頭頂蹭她的手指。
李慧婷習慣性地撓了撓它的下巴,小鳥兒舒服地叫了兩聲,賴在她手上不願意起來。
李慧婷捧著小鳥兒,夢魘以不可抵抗的姿勢朝她席卷而來。眼淚不受控地溢滿眼眶。
她選擇去看心理醫生。
李慧婷出門的時候,沒有選擇坐電梯。她對這個有了心理陰影。
剛邁上台階,一個女孩的身影從她眼前一閃而過。
破破爛爛的衣服,李慧婷不用猜就能知道是樓下302室的陸零柒。
女孩發現自己暴露之後,顯得十分局促,她慌慌張張跑下樓梯。
李慧婷去七樓找淩亦寒。
淩亦寒開門的時候,見到是李慧婷,微微嚇了一跳。
淩亦寒勸李慧婷不要看這些評論,不要管他們說什麼,過好自己的生活就行。
這件事對李慧婷來說,就像是一場漫長的拔河。她隻要稍稍鬆懈一點,另一方的惡意就能徹底將她衝垮。
反反複複地拉鋸,反反複複地掙紮,她的情緒變得時好時壞,人也在這樣的情緒中變得萎靡又沮喪。
如果真的能維持這樣的狀態,李慧婷或許也能慢慢生活下去。
但她丟了工作,她的事情一夜間人儘皆知。
李慧婷出去丟垃圾袋的時候撞見了一個黃發女孩。
大約是上中學的年紀,穿著有亮色箔片的衣服,拉著一個頭發有些油膩的男生,指著李慧婷,嬉笑著道:“你知道嘛?那是我們樓裡的一個婊|子。”
李慧婷低下頭,匆匆而過。
上樓的時候,二樓傳來歇斯底裡的爭吵聲。王淑芳將碗筷全部丟到了門外。
“你知道你欠了多少錢嘛!!”王淑芳扯著張啟明的衣服,聲音沙啞。
李慧婷低頭把滾到腳邊的水瓶撿起來遞給王淑芳,說實話,她有點同情王淑芳這個女人。
“氣壞身體就不值了。”
王淑芳“啪”地推開她:“你先管好你自己吧。”王淑芳看她都不看她一眼,轉身繼續罵自己的丈夫。
李慧婷慢慢往上走。她覺得自己的關節被凍住了,動作僵硬又緩慢。
三樓。
陳燕正準備出門,看見她的時候,立卡折返回去,把門關上。
李慧婷變得敏感又多疑。
她已經好幾次忘記給小鳥兒喂食了。
陽台的盆栽也忘記澆水,乾枯的葉子了無生機,泛著死氣沉沉的暗黃。
小鳥兒無精打采,蔫頭巴腦地梳理自己的毛發,也不再向她啼叫。
壓死李慧婷最後的一根稻草是一張照片。
她渾身赤|裸躺在床上的照片。
李慧婷拖動著沉重的腳步慢慢走上樓梯,抵達底層的時候。她聽見裡麵傳來的熱鬨喜慶的音樂。
好像是一年一度的鄰裡情感交流大會。
她極為怕生地往裡匆匆瞥了一眼,趁人不注意,去洗手間想把自己臉上的淚痕洗乾淨。
張浩。
李慧婷看見了張浩,看見他端著酒杯,和一些人談笑風生。
她也看見了張啟明,拿著手機向其他人展示些什麼,還有淩亦寒、黃發女孩之類的,其餘的人她眼熟但叫不上名字。
一切都該結束了。
李慧婷爬上天台,天色漸晚,深沉的藍色中有一抹淡金,皎潔的月亮掛在空中。
夜晚的風舒適而怡人,涼爽地穿過她的發,撩過她耳側,像是一個涼薄的吻。
樓下車水馬龍,燈火通明的城市,萬物變得無比渺小。
該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