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正如她先前所想,公子澹哪怕隻是十分欣賞一人,好感度也會十分的高。
而這位應是公子澹引以為知己之人。
公子澹見妺嫵向他的視線,清朗地笑了笑,這才說:
“我竟忘了介紹,顏上卿乃鬼穀弟子。”
鬼穀一脈,善兵法、善占卜、善縱橫。
兵家以鬼穀子所著之書奉為兵法大成。先秦時,又以合縱之勢,以六國之力抗強秦連橫之勢。
然而鬼穀最擅長,其實則是變通之術。
他們從不拘泥於一家之言,而是集百家之長為己所用。
這樣的人才,正是公子澹所思所想所需要的。也難怪會受到公子澹的禮遇。
妺嫵施施然行了一禮:“小女黎雅,見過顏上卿。”
顏縉看著這位身著一襲白衣的女子,頭上鬆鬆的挽著一個發髻,露出那纖長白玉般的脖頸。
而她的眼睛望過來時,仿佛一汪清澈的湖水一般,澄澈而又明亮。
如此端莊而高雅的絕色美人,一看便是高門貴女。這般氣度風華,看著與身旁的公子澹極為相配。顏縉恍然間以為黎雅是公子澹的未婚妻子。
公子澹接著介紹道:“這位是黎雅小姐,是宰相黎莆之女,吾弟的未婚妻。”
顏縉神色未有絲毫改變,可是妺嫵卻能發覺他的目光沉了一沉,剛剛那種眼神之中帶著的驚豔與欣賞蕩然無存。
顏縉淡淡地揖了揖手,無比平常地說了一句恭維話:
“黎雅小姐真是有個好父親,在下也是十分羨慕黎大人,身居高位,無限風光。”
若是換了旁人,定是聽不出顏縉這句話中的譏諷。可妺嫵卻能感覺到他似有若無的疏遠。
妺嫵笑了笑:“小女子素聞鬼穀之名,孫臏之書蘇秦之能,皆令小女子仰慕不已。今日得見先生,可真是——”
顏縉自從出山之後便不斷的有人請他入仕,為其出謀劃策。這樣的言語聽多了,反而有些麻木。
可是妺嫵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瞠目結舌。
“可真是——不過如此。”
妺嫵說完這句,依然維持著得體的笑意。她似乎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有多冒犯得罪,也似乎沒有意識到這位鬼穀弟子前途將是多麼不可限量之輩。
妺嫵衝著公子澹行了一禮:“殿下,小女子就先行告退了。”
二人看著妺嫵嫋嫋娜娜地走遠了,那纖瘦的腰肢隨之款擺。白色的廣袖羅裙隨風飄揚。端莊迤邐好似那下凡的神女一般。
公子澹對二人的你來我往自是洞若觀火,顏縉的諷刺他自也能聽得出。
那並不是衝著妺嫵去的,隻是顏縉與黎莆素有舊怨。故此才帶了一些偏頗。
他隻是沒想到,妺嫵竟然心思如此玲瓏。而且在知道之後既沒有生氣,卻還俏皮地回了句嘴。
隻這一句,就顛覆了公子澹對她的認知,原來在她那端莊典雅的高門貴女外表之下,還有如此動人風情的一麵。
想到這裡,公子澹眼角眉梢就帶了些許笑意:“子瑜可真是棋逢對手了。”
顏縉苦笑了一聲:“殿下莫要打趣我,紅顏禍水我可是避之不及。”
背後那二人一路朝著書房的方向走去,聲音隨著腳步漸行漸遠。
避之不及?妺嫵聽到後緩緩勾起了唇角,隻怕是不見得吧。
之後,妺嫵回到公子澹給她準備的居所。
那梨院中院落前種著蘭花,中間則是梨樹,窗沿邊擺放著剛剛綻放的白/粉杭菊,花團錦簇,煞是好看。
站在窗前遠遠望去,還可看到那公子府後邊種著的大片竹林。
屋子內部,東邊陳設著一人高的古瓷白瓶,右邊則是梳妝台上置著的一麵寬大上好磨銅鏡。
瓶鏡平靜。公子澹早就看著黎雅心浮氣躁,故以此喻望她能夠靜下心來好好安置。
這男子既細心又體恤,也不會刻意點破黎雅的心事,反而以這般委婉得體的方法來提示。真當是君子作風。
在一旁早早迎候的兩個侍女此時端著藥進入屋內,畢恭畢敬地說道:“小姐,公子囑咐了,這藥必須在黃昏之時服用藥效才好。
公子還說,您喝完藥後就早些休息養好精神,明日他再來為您診脈。”
妺嫵喝完藥後,一旁的侍女又遞上了金絲蜜棗。
妺嫵撚起一個放入嘴中,甘甜的滋味衝淡了藥的苦澀。讓人心間似乎都泛起了一絲甜蜜之感。
不用說,這也一定是公子澹吩咐的。
兩位小婢女並不活潑,隻是利落地幫妺嫵褪去外衣收拾妥當,就福了福身說:
“奴婢就在一旁耳房之中侍奉,您若是有何吩咐儘管喚奴。”
妺嫵點了點頭,二人就退了出去。
妺嫵打了一個哈欠,看了看屋中燃著的安神香。恐怕這藥中也加了安神的東西。才過了黃昏她就困倦不已。
妺嫵懶懶地斜躺在床上,感受著困意漸漸彌漫上來。
隻是那個小係統似乎不為所覺,還在她耳邊嘰嘰喳喳地分析著公子澹是反派的理由:
“嗯,說不定是日後他經曆了什麼事,大受刺激所以黑化了?”
妺嫵以手輕輕掩了掩唇,困聲說道:“像他這樣的人,就算是突生變故,哪怕是削爵免權,或是身處險境有性命之憂,也隻會秉持心靜。不會生出一毫雜亂之心。”
正想到此處,她卻突然聽到有人推門之聲。
妺嫵趕忙放下手閉著眼睛,裝作已經睡著的模樣。而後她聽著那人的腳步聲緩緩走近,這步伐聲似是男子腳步。
隨即,她聽到了輕微的衣衫摩擦。而後,妺嫵隻感到自己的臉上微微一涼,就被貼上了男子的手掌。
那男子的手掌之中帶著薄繭,觸感格外明顯。
男子的手指微微觸碰著她的臉頰,發出一聲歎息之聲。
妺嫵沒有即刻睜開眼睛。她蹙了蹙眉,裝作不適地扭動了一下身子,想要讓那個偷香賊自己離開。
意料之外的沒有分毫效果,身上的男子卻依然不管不顧,似乎無所禁忌。還在她麵頰上觸碰著,仿佛流連忘返一般。
妺嫵猛然睜開了眼睛,她竟不知究竟是何人,能在公子府上如此放肆。
且不說公子府的重重守衛,森嚴異常。就是這擅闖之罪,以大秦如此嚴苛的律法來說,都是死罪難逃。更何況是輕薄重臣之女。
“公子?”
妺嫵微微瞪大了眼睛,出聲確認。
眼前的男子還是白天的一副俊美容顏,隻不過那飄逸的白色廣袖換成了一襲黑衣。
玄衣的袖口領口皆點綴著金絲繡成的竹葉,看著與白天的衣服款式十分相似,可是卻陡然給人兩種風格之感。
666驚地瞪大眼睛:
“難道這叫白天穿白衣不瞌睡,晚上穿黑衣睡的香?”
妺嫵急忙想要起身行禮,卻被公子澹按了回去。
她蹙了蹙眉,隻是換了身衣服而已,但是現在的公子澹給人的感覺卻和白天完全不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
何況剛才那不逾距的舉動,和白日裡公子澹那清冷高貴質感完全不同。
莫非,是有人假扮他圖謀不軌?
妺嫵不安地往後退了退:“公子夜間來找妾,可是有何事?”
公子澹拂了下衣擺,坐在床頭邊:
“我細細思索,你那病以午間的燒山火法還不足以生效,夜間還是要在行一次針,不隻如此,還有以艾熏之才能確保有效。”
妺嫵覺得他這話中有些不對:“以艾灸之是為了催生陽氣,當是正午時分效果最好。妾雖不通醫術,但妾久病成醫,似乎聽說,這法子不能在晚上施行。”
公子澹卻是溫溫和和地笑了笑說:
“沒想到黎小姐也精通醫道。不過,黎小姐有所不知之。艾草是極陽之物,但在夜間也能催生陰氣。白日的燒山火若燒的太旺也會損陰。夜間用艾引火下行,則可滋陰補氣。”
聽著這一番,妺嫵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不論公子澹是否真的給人詭異的感覺,總之,她隻需靜觀其變,等他露出破綻就好。
而且像燒山火這樣的針法,世間精通此道的人並不多,所以隻需一試便知是真是假。
妺嫵輕咬貝齒,點了點頭輕聲說道:“那就有勞公子了殿下了。”
“無妨。隻要你無礙便可。”
那聲音一如既往如流水般郎朗動聽,與百日裡並無二致。
妺嫵卻似乎還是帶著些許疑慮,公子澹卻看出了她的猶疑,笑了笑轉過身去。
妺嫵這才低下頭寬衣解帶。
雖然男子轉過身去背對著她,但是那種被人窺探的感覺卻揮之不去。妺嫵解完衣帶之後抬頭一看,恍然間正對上那一塊全身等大的磨銅鏡。
鏡中清晰地倒映著公子澹長身玉立的身影。
妺嫵看到那鏡中的公子垂目閉眼,可但凡隻要他微微一睜眼,便能看到剛剛自己褪去衣衫,換上一層薄紗的整個過程。
公子澹似乎對妺嫵的驚疑不定並無所覺。等了半晌,他也不見身後人講話,便開口說道:
“可準備好了?”
聽到妺嫵回應了一聲“是”,他便轉過身去。
妺嫵伏在枕上趴好。隨後,公子澹就開始行針。
如同上次行針同樣的感覺一般,的確是燒山火針法沒錯,和百日裡的手法彆無二致。
這種感覺,越來越像是同一個人,這就讓妺嫵感到迷惑了。
漸漸地,她卻覺察出了有些不對勁。白日裡,公子澹行針時,主要集中在她的肩頸不上部。
可現在公子澹行針的穴位,卻是腰側。
而不知為何,燒山火的針法也比白日的感覺更加強烈。
那燎原之火,直讓她恍然由心底生出了一絲不管不顧般的感覺,就像是當年誤食了情果一般。
此時,她恍然聽到公子澹俯下身,在她耳邊說了句:
“卿卿雖精通醫道,但恐怕不知這燒火之法,可燒心、肝、脾、肺、腎五臟之火,亦可,燒人之情。”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可愛 芝麻狐 的營養液*10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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