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暮之下,華美而莊嚴的芳菲殿石階前, 卻在庭院的涼亭外架起了一燒烤攤。
上好的炭火被源源不斷地扔入, 千挑萬選才選入宮中廚藝精湛的禦廚正在做著禦用烤串。忙得不亦樂乎。
這香味再被風扇一扇, 被春風吹過空曠的殿門前,飄了數裡之遠。
不知道外邊那些宮女侍衛是如何好奇, 妺嫵隻看著眼前立在一旁, 好像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楊公公似乎眼中飽含熱淚,一副被饞哭了的樣子。
妺嫵抬頭便見到了他這副樣子,她十分關切地開口說道:
“楊公公你這麼激動, 要不, 你也來嘗一嘗?”
楊公公正要開口,卻忽然餘光瞟見了旁邊的帝王正分外不滿地看向他。
楊公公被陛下怒目而視,隻覺得自己呼吸都要停滯了, 隻得趕緊擺手說道:
“不敢不敢。奴隻是年紀大了眼睛不好,這是被煙熏的。”
這位主子可真是要要了他的老命喲。
剛剛這位主子說出最喜歡虎肉的時候,他在一旁隻恨不得努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裝作自己耳朵背了, 沒有聽到一代帝王不如虎肉的尷尬瞬間。
好不容易鬆了一口氣,結果這主子竟然突然開始關照起自己來了。
你說,還在被晾在一旁的皇帝陛下,能不對他有意見嗎?
妺嫵沉迷於“尊重”手中的食物, 完全忽視了在一旁楊公公瞬間之內激起的求生欲,還有那顆亟待安慰的帝王之心。
蕭紹看這眼前一派天真嫵媚的女子,可她卻絲毫不顧忌有男子在側。
時下女子喜歡食素,行為舉止也力求端莊淡雅。無論是平日吃食還是宴席, 都追求矜持、端莊。
她直接用手拿著那看起來十分維和的木棍串,若是被前朝那些文官看了,定要罵她有違禮數,粗鄙不堪。
可就是這般粗鄙的動作,由眼前女子做出,卻顯得那般自然而優雅,看著仍舊那般賞心悅目。
他喜歡的,就應當是這般不做作而又渾然天成的做派。
她吃的這般香,剛用過晚膳的他竟也忽然又有了食欲。蕭紹嘗了幾串,味道確實不錯。不過,他並不是注重口腹之欲的人。
可是妺嫵卻不是他第一個見到的這般專注於吃食的人。
日暮西沉,夜色漸起,宮燈初上。
那炭火濺起些微火星,恍然間又讓他想起了那年在那滴水成冰的漠川上。
京城中官家女眷皆喜愛的倜儻世子濮柏陽,全身濕透,正毫無形象地從冰河裡捉了兩條魚出來。
而後便興高采烈地拉著自己點起篝火,大半夜在那河邊之地強行拉著他烤魚。
彼時,他還是自己最信任的友人,那時他還以為,自己會一輩子留在這北境,做一個閒散的逍遙王。
誰料事事變化,友人終究不再是友人,父兄也不再是父兄。
好似一夜之間,所有人都盼著他死。
想到這裡,蕭紹眸中暗沉,手指忽然發白緊繃,手中被他捏著的木棍串也跟著斷裂開來。
突然之間,他手背卻忽然輕微一痛。原是妺嫵看他如此不專心,便輕輕拍了拍他手背,然後就將一串脆骨肉放進他的嘴中,才說道:
“每一片肉都需要被認真對待,陛下這麼不專心,簡直是對虎肉的侮辱。”
口中突然有一縷帶著荷葉味的肉香,蕭紹看著眼前人不滿地嘟起紅唇。他愣怔一瞬,隨即手上忽然一鬆,將那幾乎被自己碾成粉末的木棍鬆開。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往事已矣,或許他當向前看了。
微風習習,滿園樹葉微動。
蕭紹被身前的女子扯著袖擺坐下坐定,他就眼睜睜的看著眼前的纖瘦女子一個人足足吃了半個時辰。
而後,她居然又讓禦廚去熬製酸甜可口的山楂湯,美名其曰是為了消食。
蕭紹下意識地朝她的小腹看去,那腰肢依舊纖瘦地不盈一握。真不知道她這肉都吃到哪去了?
在神識之中的666饞到口水直流,十分痛心地捶地說道:
“宿主啊,你居然還在吃!還在吃!這麼傷害統的感情,是會長胖的!”
然而妺嫵才不去理會他。
此間女子是為了維持現在流行的那纖細優美的身形而吃食極少,仿若雀食。
她就算一次吃了三個女子的量也並不覺得過多。再者,就算是天上龍肉,也做不到讓她一個神女吃胖。
終於,酒足飯飽的妺嫵這才想起來眼前這位被自己冷落了許久的暴君陛下。
她終於抬頭目光盈盈的望著眼前之人,正要開口,卻看著眼前男子故作矜矯,似乎因為備受冷落而十分不滿。
妺嫵起身,走至他身側,十分自發自覺地扯著他的玄色袖擺,隨即嬌聲說道:
“妾以為,陛下最好了!”
蕭紹看著眼前這個吃飽喝足之後才想起來他的女子。
他不動聲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臂,很想問問在她眼中,究竟是自己還是虎肉重要。卻忽然覺得自己大概會輸得很慘。
索性就還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人生將近三十年,作為被文官口誅筆伐的暴君陛下,大概是第一次在彆人眼中這麼沒有存在感了。
蕭紹感慨地說道:
“上一個像你這樣能吃、又敢冷落朕的人,已經死了數年有餘了。”
妺嫵還未說話,666一聽卻炸了。
呸!這個大反派,這不就等於說上一個像你這樣的人墳頭草已經三尺高了嗎。
虧它以為是大反派轉性了,結果沒想到一上來就罵人。
不就吃你的虎肉嗎,有必要這麼小氣嗎!
妺嫵看著又炸毛的666,心中好笑,麵上卻依舊不動聲色。
她軟軟地依著眼前的男子,順勢被他攬入懷中抱著。
而後她半轉過身,用那濕/漉、漉的水眸望著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