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老太太的指揮,曬場的所有人立馬行動起來。奔跑代替行走,陳晚喘著氣將穀子推做一堆。飛揚的灰塵撲了他一身,汗水流過臉頰,黑一道白一道臟兮兮的,陳晚渾不在意,隨手抬起帕子擦了把眼睛上的汗水。
雨滴落下,曬場上的穀子尚未收完,陳晚的心臟驟縮,快點,再快點!
終於,曬場上的穀子全部收完,陽光穿過雲層,雨停了。
“看樣子不會下雨了,重新曬吧。”此時是下午兩點,離太陽下山還有四個多小時。
陳晚頓覺心累,老天爺能不能不要這麼耍人。
好在混亂的天氣發生的次數不多,在持續近半月的秋收中總共隻有三次。吱呀作響的風車揚去了穀子裡的空殼和雜塵,陳晚看著空蕩蕩的曬場生出了一種解放了的痛快感。
曬乾的稻穀進了倉,忙掉一層皮的人總算能歇口氣了。
周梅二話不說買了三斤肉和兩斤大骨,肉紅燒,大骨燉湯,陳晚聞到隔壁傳來的香味,愜意地伸了個懶腰。
“瘦了。”黑了一個度的許空山圈住陳晚的手腕,陳晚攤開手掌,指跟處的繭子是他勞作十天的證明。
陳晚倒是沒黑,可能是體質原因,他依然白白淨淨的,許空山在他身邊快被襯成包公了。
“六兒多吃點肉。”周梅連續給陳晚夾了三塊瘦多肥少的紅燒肉,陳晚不愛吃肥的,陳前進跟他相反,認為肥肉比瘦肉好吃。
“夠了大嫂。”陳晚端著碗躲,“我吃了好多了。”
“那再喝點湯。”周梅這架勢,仿佛恨不得一頓把陳晚掉的肉全補回來,“你想吃什麼跟嫂子說,嫂子幫你做。”
陳晚計劃二號去省城,在家待不了幾天了。
“大嫂做的我都喜歡吃。”陳晚放下筷子,撐得直打嗝。
周梅的笑容裡帶著不舍,陳晚去了省城,可不能天天吃她做的飯了。
隔天陳晚和許空山去了趟縣城買火車票,順便跟錢國勝他們聚一聚。
“你安心上學,我要是有空會就省城找你。”錢國勝說他準備轉崗,從技術部門轉去統銷部門,統銷部出去的機會多。
錢國勝當初進技術部一是因為待遇好,二是錢舅舅想讓他學點技術傍身,但他的性格顯然不適合待在技術部門當一個老老實實的工人。
“行,等我在省城安頓好了給你寫信。”陳晚說的安頓不是指他辦完入學報到,而是在省城找到合適的房子。
陳晚讓陳勇飛幫他打聽過了,南財大的宿舍是四到八人間。這條件,陳晚想在宿舍做衣服是絕不可能的。好在南財大不強製住校,因此陳晚打算在學校附近租房住,到時候許空山也能有一個歸處。
告彆錢國勝,回去的路上許空山欲言又止,他不是會掩藏自己情緒的人,陳晚一眼看出他的不對勁:“山哥怎麼了?”
“六兒,我想進山兩天。”許空山糾結了許久,他之前采藥都是當天去當天回,涉足的範圍有限。眼看著馬上就要離開平安村,下次回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許空山有點坐不住了。
“好。”陳晚答應的很乾脆,許空山的心情他能猜個八九不離十,若是不讓他去他肯定會很遺憾。
天邊剛泛起魚肚白,許空山便拿著兩個□□布袋子進山了,一直到次日天黑才回來。陳晚這兩天牽腸掛肚的,昨天晚上遲遲難以入睡,好不容易睡著了又被噩夢驚醒,見許空山完好無損地回來,他重重地鬆了口氣。
許空山砍了根小樹做挑杆,裝滿了藥材的袋子掛在兩頭,壓彎了挑杆,但沒壓彎許空山的腰。
“收獲怎麼樣?”陳晚關切問道,許空山把兩個布袋子靠在牆上立起來,答了個很好。
許空山的很好等於特彆好,他好幾年前曾一人在山裡待了五天。那五天的記憶許空山還殘留了一些印象,此次他便按著記憶中的方位前進,找到了許多德叔都沒采到過的名貴藥材。
藥材的炮製周期長短不一,許空山這回采的藥材他走前必定摸不到成品,德叔一個人也帶不去藥集交給胡立偉,陳晚替他操心:“山哥你去了省城,這些藥材要怎麼處理?”
“我給了胡大哥師傅的地址,炮製好了他會來取。”
許空山在告知德叔他要前往省城時的心情既愧疚又忐忑,他隻當了幾個月的徒弟,德叔的本事他學了不到一成,實在是很不稱職。
“去省城好,年輕人應該去更廣闊的天地見見世麵。”德叔沒有像許空山想象中那般失望與憤怒,他支持許空山的選擇,隻叮囑他在外行事千萬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錢夠嗎?不夠的話我給你拿,我一個人沒啥花錢的地方。”
“夠,師傅你放心。”德叔的錢是養老錢,許空山感動到無以複加,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德叔的包容與關懷讓許空山感受到了他未擁有過的父愛。
許空山把藥材給德叔送了過去,花了一天時間做初加工。今日是九月一號,二人臨行的前一天,周梅做了一桌好菜,讓許空山務必叫上德叔,他們幾位爺倆好好喝一盅。
陳前進開了陳晚買給他的那瓶酒,在他眼裡,陳晚送的酒天下第一好,輕易不肯拿來喝。
“我還記得陳晚出生那會才這麼點大,轉眼間都成大人了。”德叔喝醉了,口齒不甚清晰,“老了……老了……”
他低頭擦了擦眼角,藏青色的衣袖上深了一塊,陳晚假裝沒有發現,拿走德叔的酒杯,給他舀了碗湯。
“陳晚,大山,你們去了省城要繼續努力,未來是你們年輕人的,知道嗎?”德叔嘮嘮叨叨的,但在場沒人覺得煩。
“東西都收拾好了嗎?”飯後許空山送醉酒的德叔回衛生所,陳晚接著在堂屋陪周梅他們說話。
陳勇陽今晚格外安靜,離彆的情緒提前蔓延開來。
“收拾好了。”陳二姐特地跟陳晚交代過,讓他隻帶換洗的衣物,其餘的床單棉絮等生活用品他們來準備。
背著棉絮提著桶上大學的場景在這個時代並不少見,畢竟大家手頭都不寬裕,自帶生活用品能省很大一筆開銷。
此刻早過了陳勇陽三姐弟睡覺的點,小孩哈欠連天的,愣是不願意去睡覺,說怕睡醒陳晚就不見了。
“不會的,我保證你明天睡醒還能看到我。”陳晚摸摸陳勇陽的頭發,陳露靠在陳星身上打瞌睡,陳晚示意陳星扶著陳露,“聽話,都回屋睡覺去吧。”
陳晚幫陳勇陽放下蚊帳,回到堂屋,周梅拿了一疊錢票塞到他手裡:“六兒拿著,這是我和你大哥的一點心意。”
“大嫂,你這是乾什麼,我不能要。”陳晚把錢票還給周梅,“我自己有。”
陳晚有是陳晚的事,作為大哥大嫂,周梅和陳前進的心意不能少。
一番推拒之下,周梅取得成功:“時間不早了,六兒你也趕緊去睡吧,明天還要去趕火車。”
從堂屋到隔壁臥房,這段距離熟悉到陳晚閉著眼睛都能走,他打量著眼前衣櫃、蚊帳、牆壁,過往的一點一滴慢慢浮上心頭。
最後一晚了。
“六兒。”許空山守著德叔喝了醒酒茶,身上殘留著淡淡的酒味。陳晚朝坐在床沿許空山張開手,許空山會意將他攬進懷裡。
“山哥我們明天就要走了。”陳晚把下巴擱在許空山的肩膀上,側著臉,說話時氣息拂過許空山的耳垂。
“嗯。”許空山把陳晚攬得更緊,強有力的心跳震動著陳晚的胸膛。
緊貼的肌膚漸漸深吻,陳晚抬起頭去尋許空山的唇,然後將自己徹底交給他。
今夜的許空山格外溫柔,溫柔到陳晚似是喝了一壺陳年佳釀,醉得飄飄然,直達靈魂深處。
“在學校好好照顧自己,有空了給家裡寫封信。”周梅一直把陳晚送到了鎮上,她眼眶微紅,語帶哭腔。
“我會的大嫂,你們在家也注意身體。”陳晚被周梅的情緒感染,心情不禁有些沉悶。
陳勇陽抱著陳晚的腿,小眼神可憐巴巴:“小叔叔你什麼時候會回來看我?”
“很快,你考三次雙百我就回來了,記得聽你媽媽他們的話。”陳晚往後退了一步,陳勇陽主動鬆開他的腿:“一言為定!”
陳晚與他拉鉤:“一言為定。”
“大哥、大嫂、星星、露露、勇陽,我們走了。”開往縣城的車來了,陳晚跟所有人道彆,許空山放好行李,也對他們說了句再見。
車往前開,陳晚扒著窗戶往後看,陳勇陽追了幾步,周梅忍不住落淚,陳前進眼角有晶瑩的淚光閃爍,陳星姐妹倆在使勁朝他揮手。
漸漸的,四人的身影消失在陳晚的視野中,陳晚的心突然變得空落落的,許空山碰了下他的手,眼中是無聲的安慰。
作者有話要說:陳晚:心裡空落落的。
肝出來了,落枕脖子真的好痛!以及明年不想收稻子了QAQ感謝在2021-10-2300:29:34~2021-10-2404:47: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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