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劍光在瞬間吞噬一切。
這一劍的強大威勢,讓人絲毫不會去懷疑,他無法就地殺死所有人。
但謝卿辭偏偏溫柔而細致地,隻取了眾人右臂。
謝天臉色鐵青,環顧四周,此刻除卻圍觀群眾,完好無損站在現場的,居然隻剩下秋憶夢和他。
——他親爹也是圍觀群眾之一,滿臉冷漠與事不關己,氣得謝天快要吐血。
方才隻有他倆藏在人群後未曾動手,所以謝卿辭便當真沒有碰他們分毫。
要誇謝卿辭信守承諾,言而有信麼?
不,謝天隻感受到了徹頭徹尾的恐懼。
因為謝卿辭還有一句話未曾實現——
他要剖了謝天的靈根劍骨,看看用的到底是不是他的。
謝天打個哆嗦,本能後退一步,眼神飄忽,尋找逃生之路。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他陷入了對謝卿辭完全的畏懼。
秋憶夢倒沒想到“守諾”這一層,在周圍護衛儘數倒下後,她第一反應是擋在謝天身前。
她受傷再嚴重也是化神期,謝天儘管天賦奇佳,如今卻隻是金丹期,根本不可能打得過不可一世的謝卿辭。
“止步!”秋憶夢厲聲道,“謝卿辭,你再敢往前一步,等你的就是三界通緝!”
或許想起謝卿辭早就被打為墮修天下通緝,秋憶夢語氣稍軟了些。
“如果你現在懸崖勒馬,那我可以特彆撤回對你的通緝,過去一切,既往不咎。”
一邊說,她一邊在背後默默向謝天打手勢,示意他快逃。
而謝卿辭始終闔目,目盲的他似乎當真沒有察覺這對母子的無聲交流。
“你要取證對麼?”秋憶夢道,“我現在就立刻派人去取存真鏡,絕對不會冤枉了你。”
“至於你的雙眼,我有特殊秘法,可以重新移植,我可以給你提供特殊靈瞳!”
謝卿辭安靜聽著,待她說完,不疾不徐道。
“法器尤會失誤,取出仔細一觀,結果最為無可置疑。”
秋憶夢語氣微冷:“所以,你是要魚死網破,一定要與天下為敵?”
聞言,俊美劍修的唇角微翹。
他什麼都沒說,但無聲而昳麗的笑容又似乎說儘了一切,讓秋憶夢臉頰頓時因為羞辱而火辣辣的。
“接下來,我要的便是頭顱。”
冷淡地吐出最後一句警告,無視陡然僵立的秋憶夢,謝卿辭踏前一步揮劍,劍氣直取狼狽逃竄的謝天!
“啊!”
謝天慘叫一聲,雙腿血肉模糊。
謝卿辭一劍斷了他的雙腿經脈,讓他逃跑希望徹底破滅。
若想逃跑,他隻有爬出去。
——然後就會喜獲斷手。
此時秋憶夢才像是醒轉過來,淒厲道:“天兒!”
然後作勢要撲出去救謝天。
“冷靜!”
秋成峰見狀不對,死死抱住秋憶夢:“不要衝動,妹夫已經指望不上,歸古劍宗離不了你!”
秋憶夢掙紮了兩下,沒能擺脫兄長的束縛。
“他要殺了天兒,他要剖殺了他!”
秋憶夢字句泣血:“光天化日之下,還有天理麼?!”
然而願意參戰的,此時要麼沒了手指,要麼沒了手掌,要麼沒了手臂,剩下還有戰力的哪敢用命和謝卿辭作對?
真要不怕,她秋憶夢自己怎麼不上?
她要是真不顧一切地想救兒子,她兄長能困住她麼?
最諷刺的是,現場除了她兄長,回應她的隻有謝卿辭。
“不,我不會殺了他。”
秋憶夢恨毒地看過去。
謝卿辭聲音清冷仿佛微風。
“既然說了要剖出靈根劍骨取證,那我便不會傷他性命。”
秋憶夢臉色慘白,恨毒目光陡然破滅。
既不是要殺他……那便是要活剖了謝天,而且會用儘一切手段,保證他受儘每一刀都還能活著。
那將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逃,快逃!”老者聲音急促,“就是爬也要爬出去!”
但他能往哪逃?
謝天怨毒地看著謝卿辭,事已至此,他無從選擇,倒不如嘴硬些,還顯得有些風骨。
“你比我想的還要狠毒,謝卿辭。”他聲音嘶啞地笑,“你以為我會畏懼你麼?我告訴你——啊啊啊啊!”
劍鋒劃過他的手臂,再輕易挑開血肉。
“當日,你們是如何取出劍骨的?”
謝卿辭有些困惑地歪頭,稍稍回憶了一番。
“哦,劍骨乃骨骼精華,以靈力溫養,需打碎骨骼方能榨取。”
這是謝無言的原話。
最終,被剖取全身劍骨的謝卿辭,軀殼已如爛,被他們拖進水牢囚禁。
劍修的傲骨與劍骨一起,在那一日被打得粉碎。
“真是麻煩啊。”他輕歎。
可他不缺耐心。
“痛,啊啊啊……嘶……”謝天在地上痛苦翻滾掙紮。
但這種場麵謝卿辭也從他們那裡學到過經驗。
隻要堵了嘴,以鐵鏈穿過骨骼緊鎖,便自然無從掙紮。
但此處並無鐵鏈,謝卿辭隻能堵了嘴後,遺憾地以金鈴索代替。
金鈴索固然有越掙紮便會越勒入肉的特性,但比起謝天當日提議的鐵鏈穿骨,創意性還是差了些。
“太殘忍了吧……”
終於有旁觀長老忍不住,輕聲嘀咕。
但現場安靜到極點,隻有刀刃剖取血肉之聲,所以他的私語還是被眾人聽得清清楚楚。
他臉色瞬間慘白,生怕被這墮修盯上報複。
秋憶夢才不管長老心裡如何想,她淚眼朦朧地死盯謝卿辭,借勢道:“謝卿辭,你聽到人心向背了麼!你手段如此血腥殘忍,行事無所顧忌,遲早遭天譴!”
然而——
瑩潤臂骨躺在劍修手中,閃著微微的光亮。
那是劍骨回歸宿主身邊時的本能反應。
謝卿辭平靜詢問:
“我雙眼不能視物。”
“請問閣下。”
“我冤枉他了麼?”
方才說他殘忍的長老:……
劍骨,真的是劍骨!
劍骨人人皆有,但被靈力溫養的如此瑩潤豐盈的,萬年未能一遇。
謝卿辭不愧是第一天才,也難怪謝天會生出覬覦之心。
這種極品劍骨……誰人不想要?
證據如此確鑿,堵得眾人皆是無話可說,隻能眼睜睜看著謝卿辭繼續收回失物。
到了最後,謝天全身沒有一寸好肉,整個人如同爛泥癱在地上,他嘴巴被封,從最初的的喘息沉悶聲,到現在的死寂。
有人甚至懷疑他已經死了。
但謝天不可能死。
因為這場漫長的“取證”還未結束。
“根骨……”
謝卿辭以靈感檢視,微微挑眉:“你修行倒是快速,我的靈根已與你的半交融於一體。”
“若要強行分離,必會損壞你原生靈根。”
謝天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掙紮出最後的氣力,發出“嗚嗚”之聲,在地上蠕動。
可謝卿辭的話還是出口了。
他冷漠道:“但那與我有什麼乾係?”
再給謝天一段時間,他說不定真能將謝卿辭的靈根徹底煉化吸收,謝卿辭便是想要分開也是無法。
好在現在也不遲。
望著那閃爍熒光的極品靈根,容如玉心緒十分複雜,她脫口而出。
“難怪謝天修為突飛猛進,還以為他是蒙塵天才一朝頓悟。”
半天是煉化了渡劫期強者的靈根。
眾人議論紛紛:“那他的一切不都是偷來的麼?”
修真界實力為先,所以對這種偷竊實力——關鍵還沒處理好後續,被正主打上門的廢物行為十分看不上。
有人發出更深的質疑:“但謝卿辭靈根劍骨確實被奪,他為什麼還這麼強?”
此時此刻,眾人甚至震驚到恐懼的程度。
謝卿辭所經曆的一切遭遇此刻都被徹底證實,但反而越發證明他的恐怖。
被打入淤泥粉身碎骨,又重回雲巔,以更凜冽靈力的姿態擊碎一切……說來容易,做起來難上加難。
謝卿辭望著如同爛泥癱在地上的謝天,神色既沒有怨恨,也沒有痛快。
他聲音平靜:“至此,你我恩怨已了。”
眾人望向站在紛亂中央的謝卿辭。
或痛恨。
或畏懼。
或厭惡。
可劍修姿態冷淡清淨,白衣勝雪,纖塵不染。
旁人目光,與他何乾?
他在眾人複雜的目光注視下返回原處,解下少女眼前的白紗。
重新感受到那熟悉目光的注視。
“我與謝天,恩怨已了。”
他輕聲告訴少女某個顯示。
“今日之後,三界均會將我視為墮修敗類,不擇手段地通緝天下。”
“不出意外,我將進入流亡生涯。”
“你……”
清螢卻不耐煩聽那些生分的話,隻關注一個問題:“你受傷了麼?”
謝卿辭啞然。
“沒有。”
清螢無視了周圍一切混亂血腥,關切注視著麵前的劍修。
“我們接下來去哪?”
劍修唇角終於浮現淡淡笑容。
“去彆的地方。”
“去有山月,溪水,草坡,與漫天流螢的地方。”
“好。”
清螢上前一步,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不管是哪,艱難險阻,我和你一起去!”
少女的手很冰,還緊張地出了冷汗。
但她的目光仍然熱烈溫暖。
——他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
因為今生今世,謝卿辭始終隻能感受到一人的注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