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席子默悶悶地咳了幾聲, 喉嚨裡的腥甜像是一根細線一樣鑽上來, 然後鼻子聞到鐵鏽味。
血, 一滴滴地落到床上,在淺色的床單上洇開,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鼻子還是嘴巴裡流出來的,順著自己的掩住口鼻的手,一直往下流,完全沒一點停的跡象。
從來都比彆人更加清晰的視力,這會兒模糊一片, **又酸脹。
耳朵也覺得有點癢。
他忽然覺得一陣恍惚,腦子空白了一瞬, 整個人跟著搖了搖, 下意識伸手一撐, 整個人卻完全沒一點力氣,直接摔倒在床上,又順勢滾落下去。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 他的最後一個念頭:是時候打一張雙人床了。
恢複風平浪靜的識海中,冒了一個頭的葫蘆藤重新沉寂。
整片識海安靜得甚至帶了一點冷寂, 隻留下漫天迷霧才能隱約察覺到剛才的凶險。
紫色小樹苗微微擺動著樹葉,緩慢地揮散出稀薄的紫氣。
紫氣一接觸到迷霧, 就把迷霧“融化”開一點,紫氣就更加濃鬱一點,也微微擴散開一些。
漸漸的,原本僅僅團在小樹苗的周圍的紫色小燈, 慢慢變得明亮,緩緩頂出一個芽苞,張開另外兩片新葉……
被血液浸透的床單上浮現出細小的靈絲。那些幼嫩的透明的靈絲,就像是植物的根係一樣,貪婪得將那些血液吸收殆儘,一點都不浪費。
靈絲順著血跡蔓延開去,洗手乾淨的地方又縮回來,最後爬到了床下昏迷的席子默身上。
靈絲吸乾淨血液之後,並沒有完全褪去,反倒像是吃了什麼大補藥一樣,收回過分細弱的部分,其中一條靈絲變得粗壯,宛如小兒手臂一般。
它順勢把失去意識的青年像一根彈簧一樣繞起好幾圈,抬到床上的小葫蘆窩邊上安放。
不過拇指大小的葫蘆,一瞬間伸展出水桶粗細的藤蔓,把青年完全包裹住,幾乎瞬間就變成了一個黃色的繭。
葫蘆與人體貼合的關竅處,靈氣在不斷交互流動。
席子默身體內未經修煉壓製的靈氣,流經葫蘆藤之後,被不斷提煉變得精純。變長的靈氣周天,減緩了靈氣流轉的速度。
經脈內的飽脹感,瞬間得到了緩解,也避免了被暴漲的靈氣撕裂後還沒恢複的的筋脈帶來更加嚴重的傷勢。
席子默原本慘白到近乎灰敗的臉色,瞬間得到好轉。
那些精純的靈氣在返回體內的時候,已經從脫肛的羊駝,變成了溫馴的羊,一點點修複身體內的各種損傷,不斷穩固修為。
在靈氣流轉之下,更加晦暗的氣息同樣在相互交換。
眉心淺淡到幾乎看不見的葫蘆符文,一點點加深;透明到幾乎看不見的紫色符文,也一點點變成淺紫。
但是淺紫色並沒有再繼續加深,反倒是葫蘆符文逐漸變成殷紅,到最後幾乎要從雪白的皮膚上滲出血來。
帶著一點枯黃色的小葫蘆,色澤漸漸透出一點綠。
外麵的靈雨停了。
天空中漸漸多了一點雨後的清新味道。
小動物們試探著走出庇護所。
一縷陽光照射下來。
天空中已經沒有了深沉的海底,也不再是厚重的雲層,而是一整片的藍天。
一道道靈脈在山穀裡拔起,整座山穀隨之擴大了無數倍。
鮮嫩的芽苗從枯黃的植物根係間鑽出,肉眼可見地蔓延開來,在幾個呼吸間,就把枯黃的山穀變成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
動物和昆蟲們瞬間拋棄了庇護所,衝出去撒歡。
金閃閃跟著族群在山穀裡來回飛奔,皮毛在陽光下重新變得柔軟蓬鬆,甚至反射出點點金光,看到一個剛結出來的果子,想也不想就一口咬下,叼在嘴裡飛奔著去找席子默。
他認得這種果子,做成果乾特彆好吃!
然後,小黃羊就吃了個閉門羹。
小木屋外麵爬滿了金閃閃認不出來的藤條。那些粗壯還布滿白色細刺的枝條,完全不是他所熟悉的珈藍花藤。
如果說山穀裡的一哥是小蜜蜂,那植物界裡的一姐就一定是珈藍花。
珈藍花所到之處,彆的植物隻能讓道或者成為它攀爬的支架。
山穀的地形變化巨大,它有些摸不準有沒有找對地方。
小黃羊抽了抽鼻子,用自己的蹄子點了點地:沒錯啊,席子默和胡青的氣息就在這裡。
他又回頭看了看大湖。也沒錯啊,大湖還是大湖,就是比以前的大湖更大了。
他在飛高繞著小屋繞了一圈。
周圍……周圍的竹筍怎麼變成這麼高的竹子了?!
小羊歪著腦袋,用蹄子點了點算不得粗壯卻異常高的翠竹。
翠竹普普通通地跟著他的力氣搖擺了兩下,竹葉婆娑,搖曳出一片普普通通的沙沙聲。
小羊突然猛地一口咬下去,普普通通的翠竹依舊隻是普普通通的搖曳著,完全不受身上掛著的一隻僵直的小羊的影響。
過了一會兒,僵直的小羊順著竹竿滑落到地上,發出“咚”地一聲實心的聲響。
小羊慢慢卷成一個金黃色的團子:沒錯,就是這個硬度!
小羊一張嘴,吐出一顆被崩斷的牙齒,終於忍不住“咩”地一聲哭了出來。
席子默說不好自己是不是被羊叫聲吵醒的,醒過來的時候還頭痛欲裂,宛如一夜宿醉,配合著他身上皺巴巴臟兮兮的衣服,隻差一身酒臭。
外麵小羊的叫聲淒慘無比,換成人類小孩兒,這會兒肯定是在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