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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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國木田獨步打來的電話時, 草薙出雲所乘坐的那趟航班剛好落地正在進行最後的滑行。

在轟鳴聲中男人掩嘴打了個哈欠,一邊掏出手機關閉飛行模式,一邊睡眼朦朧地回憶著剛才小憩時的夢。

夢裡發生的前半段事情, 是前不久他經曆過的。

當時他正忙著和十束多多良一起為安娜和愛麗絲的十八歲極光之旅踩點,他們在這個國家貼近北極圈的北部、一個明亮溫暖、壁爐旁架著幾根串著棉花糖的木屋旅館落腳。

當地的向導向他們介紹冰島的硬幣。這些圓圓的小東西麵值從1克朗到100克朗不等, 模印的圖案全部是這個國家賴以生存的魚蝦蟹。

草薙將這些硬幣各留了兩份, 打算帶回去給安娜和愛麗絲當做伴手禮。

然後他抹開蒙在窗戶上厚厚的水汽,外側也結了冰,看不清外麵的光景,但呼嘯的風雪開始讓草薙思考, 愛麗絲的體質不是很好,她可能不適合到這麼冷的地方來旅行。如果真想在她十八歲的時候把她送到這個寒冷的“最後壁爐城”,大概要從現在開始就帶她跑步鍛煉。

可愛麗絲會同意嗎?

想到這裡,他眨了下眼,然後就隻出現了一隻藍色眼睛的黏黏寶, 用力地巴住了他的脖子,大聲哭鬨著——雖然她隻會發出“黏黏”“黏黏”這樣的聲音,但草薙出雲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聽懂了她在說什麼,以及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非常擅自地將它的性彆認定成了女孩子。

總之,這隻正吧嗒吧嗒掉著眼淚的黏黏寶向他表達了對早起、對跑步的強烈不滿。

早起上學已經很痛苦了,為什麼還要用跑步來折磨弱小的黏黏寶?

你這麼不人道,是會失去黏黏寶的!

她“黏黏、黏黏”地大喊著。

嗯……

道理草薙出雲都懂,可他不明白人道主義和這種非人生物有什麼關係。

夢裡的他剛打算認真坐下, 和這隻黏黏寶講點道理,告訴她早起和鍛煉的好處。然而就在這時, 突然出現了一個粉色頭發腦袋上插著兩根棒棒糖當做裝飾的少年, 一把搶過了他手裡的藍眼睛黏黏寶, 並麵無表情——連嘴巴都沒動地告訴他:還回來吧,你養不好就彆養了。

然後草薙就夢醒了。

被驚醒的。醒來之後他無論怎麼想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夢中捏造出一個那種“造型特殊”的人出來。

十束遞了張紙巾讓他擦擦額頭上的冷汗,笑著問:“草薙哥你夢到什麼了?居然被嚇成這樣。”

“……黏黏寶……”草薙接過紙巾,摁在額上。

“……什麼?”

十束並非不知道黏黏寶是什麼,他是吠舞羅裡最經常陪愛麗絲看動畫片的那一批人之一,愛麗絲喜歡看的動畫片裡出現了哪些角色他比草薙出雲還清楚。

“……藍眼睛的黏黏寶。”草薙又說了一遍,在乘務長的提醒降落的廣播聲中關閉了手機的飛行模式。

然後好巧不巧的,他立刻接到了國木田獨步的電話。在這位班主任老師儘職儘責的情況反饋中,草薙出雲得知了自家王乾的好事。再然後,就有了“吠舞羅二把手大逆不道用枕頭以上犯下毆打赤之王”的一幕發生。

事實上,在成為一個父親之前,草薙出雲對於“戀愛”的看法一直是很開明的。

在他的理念中,與第一次去學校上學、第一次從學校畢業、第一次與朋友分彆一樣,“戀愛”無非是諸多人生經曆中的一種,該發生的時候自然會發生,哪怕家長不想並百般阻撓製止它出現,這份在荷爾蒙與多巴胺催生之下萌生的感情,也會與孩子的叛逆心理一起蓬勃生長起來。

所以每當草薙出雲告慰自己那些已經成家立業並崩潰地因為“我家閨女在幼兒園被一個臭小子親了一口啊啊啊啊啊啊”而陷入淒風苦雨中的朋友們“看開一點”的時候,他從來未曾設想過類似的煩惱居然有一天會落到自己頭上。

畢竟那時候他連結婚都沒想過,更彆說養女兒了。

而在此之前,草薙出雲多少也自詡過是個擅長體察他人情緒的人,但當那根針真的紮到他自己身上時,草薙出雲這才明白,作為一個父親,在某些時候,他們是真的會希望世界上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男人全都直接蒸發的——而他此時此刻對這種迫切心情的描述,甚至沒有經過絲毫誇張的修飾。

但打人是不對的。

打王是更不對的。

手裡抓著枕頭的草薙出雲在十束多多良的悶笑聲中冷靜了下來。

他挨著周防尊的床邊坐下,抬起手臂攬過赤之王的肩膀,語氣深沉:“抱歉,尊。是我下手太重了。”

“哦……”赤之王倒也沒這麼覺得,於是實話實說道,“還行。”

其實不怎麼疼。

周防尊上一次被枕頭砸到臉的記憶其實距離現在並不久遠。

當時彆說愛麗絲,連安娜都不知道在哪。他、草薙、十束三個人在新年前夕的大晦日前往冰川神社,次日在那裡進行了初詣。

中途他們住在一家旅館唯一剩下的大通鋪,像從前學校出去修學旅行時那樣把所有男生都塞在一個房間裡,然後便非常自然地開始了枕頭大戰——十束先動的手,他在這方麵向來人菜癮大,明明知道自己沒有任何贏麵,也還是會奮勇直前地抄起枕頭往周防尊的臉上砸。

結果當然是十束被摁在地上摩擦,草薙當時因為還需要處理生意上的事情,躲到了房間外打電話,不過就算他不接電話大概也不會加入這種幼稚的遊戲中來。

周防尊本來對這種細枝末節的事情沒什麼印象——畢竟他連去年安娜的生日具體在哪天都不記得,落在臉上的枕頭其實也不怎麼疼,然而大概是這突如其來的衝擊觸發了他的記憶按鈕,他忽然想起了不少東西。

包括但不限於,那天初詣的時候,財大氣粗的草薙老板在搖鈴拍手祈願之後,直接往賽錢箱裡扔了張一萬円的紙幣。十束心疼地感慨了一聲給得真多,並問草薙許了什麼願望。

那個願望是什麼來著?

是希望大家都平安無事?還是吠舞羅能變得更好?

周防尊盯著漆黑的地板,這次沒能再順利想起。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再去一次那件冰川神社,草薙應該會往塞錢箱裡再塞個幾萬円,以此祈禱愛麗絲可以這輩子都不談戀愛。

正當他打算從容地接受草薙的道歉,並躺下睡覺時,周防尊發現摁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好像還沒有拿下去的打算。

“不過如果有下次,我還會打你。”

“…………”

“‘我錯了,下次還敢’,我想表達這個意思。”

“…………”

周防尊向來睡得晚,讓他挨了自己一頓“暴打”之後,草薙出雲獨自一人在一樓沙發上枯坐。

頭腦風暴了兩個小時之後,熹微的晨光慢慢地爬上了吠舞羅的木質窗沿。街道上浮著一層被加水稀釋過牛奶般的薄霧。

再過兩個小時愛麗絲就要起床了。而在已經過去的這兩個小時裡,草薙出雲一直在思考,如果起床之後愛麗絲問起“戀愛”是什麼,自己該如何放平心態,然後給出既不失偏頗、卻又能讓女兒不產生對愛情向往的答案。

雖然他知道想要得到符合自己要求的答案,其難度不亞於甲方說我想要五彩斑斕的黑和五光十色的白,但介於甲方就是他本人,草薙出雲還是絞儘腦汁地又陷入了長達數小時的思緒之中。

而就在他心灰意冷地踏上樓梯準備去叫愛麗絲起床時,突然自己打開門已經穿好了衣服的小家夥從門後鑽了出來。

她明亮的藍色眼睛盛著外頭燦爛的陽光和草薙的身姿。

青年看見自己在她圓麵的瞳孔中看見自己略微形變的倒影,有些狼狽又有些滑稽。

“你回來了呀!”

但在小狗看來,自己三天未見的爸爸也依然如此英俊瀟灑帥氣。不過她雖然很高興,但還是壓低了聲音,輕輕帶上門——看來安娜還沒醒。

被學校養成生物鐘之後,安娜能叫愛麗絲起床的機會已經少到讓這位以姐姐自居的小dy歎息的地步。

快把自己尾巴搖斷了的小狗朝草薙撲了過來,用還沒梳理過的毛躁躁的腦袋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脖子:“我好想你哦出雲!”

“Tu me manques,ma chérie.”草薙抱起她,嘴唇貼了貼她的發鬢,這才發現自己在一番焦慮的通宵之後嘴唇起皮了……

“‘出咩莫可猞猁’是什麼?”

“是‘我也很想你’的法語。”

“出雲**語好好聽哦。”

“那你想學嗎?”

“……法語要背單詞嗎?”

“要的哦。”

“……那、算了……”愛麗絲小聲地嘰嘰咕咕著,“國木田老師昨天又布置抄單詞的作業,好麻煩的……唔,沒有說國木田老師很煩的意思,是英語好煩……”

草薙笑了下,對她說那就不學吧。

自從養了愛麗絲之後,草薙出雲便練就了一身單手做事的本事——至少單手敲個雞蛋再顛個勺是不在話下的。

因為愛麗絲最近看了哈爾的移動城堡,小家夥鬨著想吃溏心蛋和培根。草薙就給她照做了一份動畫片裡的早餐,再外加了一塊烤麵包和一杯加了砂糖的熱牛奶。

在他單手抱著愛麗絲在廚房裡忙活的這段時間裡,這個好奇心無限好的小家夥沒有提及任何關於戀愛的話題。

平心而論,這反倒更讓草薙惴惴不安。

其實他生氣的重點自始至終都不在於尊在無意之間告訴了她“戀愛”是什麼,而是尊對她的那個“十八歲之前不準談戀愛”的要求。

雖然他知道尊大概也是出於不想讓愛麗絲談戀愛的想法,所以才跟她約定十八歲之前不談戀愛,但這不是逼著孩子去好奇去逆反嗎???

是時候給自家王塞一點兒童心理學的書籍,惡補一下了!

草薙重重地歎了聲氣。

當初他們在安娜身上省下的心,如今都要在愛麗絲身上補回來。

發現他歎氣,本來已經吃不下剩下小半片烤麵包的愛麗絲探了下腦袋,然後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還剩了不少的早餐。

她癟著嘴糾結了一會,最後還是果決地將自己小碗裡的東西吃完——包括培根煎過後在碗底上留下的油漬都用麵包擦得乾乾淨淨。

“粗暈!沃次完嘞!你跨康!”她炫耀似的把自己鋥光瓦亮的食盆……啊不,是小碗,捧到爸爸麵前。希望自己今天表現得這麼乖能讓爸爸開心一點。

“噢……”草薙回過神來,不僅是驚訝愛麗絲突然變好的胃口,他還有些驚訝地看了眼時間。

今早上隻用了二十分鐘,愛麗絲就把她的早餐吃完了,而且還吃得很乾淨。

他本來都做好幫她把剩下的早餐解決完的準備了。

說起吃剩飯,這個也是在收養愛麗絲之前,草薙出雲前所未有的體驗。雖然他的條件的確好到了買米回來給愛麗絲當玩具都行的程度,但浪費糧食是不可取的。要教會小孩子這些道理,總是要在生活中各種方方麵麵的細節裡多加重視才行。

而在她表現得特彆好的時候,同樣要記得及時表揚和鼓勵。

“我們麗茲真棒。”草薙抽出紙巾想幫她擦擦嘴,但被愛麗絲晃著腦袋拒絕了。

“我自己來!”

“……好,你自己來。”草薙伸出手,將女兒腦袋瓜上睡得翹起的一小簇呆毛捋了下去。

愛麗絲在去年一年裡其實沒長多少,八田他們給她量出來的數字是3.2厘米,這樣的幼小依然讓她可以很好地像個小炮彈一樣衝進想要擁抱的人的懷裡,而不至於將對方撞傷。

她沒怎麼長高,臉上的肉在病過一場之後又被努力地養了回來。而這種微小到可以忽略的變化,給人以一種“她好像會永遠都這麼小”的錯覺。

可她會長大的,總有一天,或早或遲。

然後他下定了決心,捧著愛麗絲的臉,一本正經地對她說:“麗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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