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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在外麵流浪的人撿回來再養起來這種荒唐的事情……
草薙出雲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深吸一口氣。
——吠舞羅裡,倒也不是沒有這個先例的。
遙想當年,現在成天都在跟八田掐架的艾利克就是在某個月黑風高下著瓢潑大雨的夜晚,被藤島從外麵給撿回來的。
當時的草薙出雲對此沒有發表任何的意見。
首先藤島是個很明事理的成年人,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一件什麼樣的事情;而當時被他帶回來的艾利克不僅因為過於饑餓而陷入了昏迷,過於瘦弱的身體上還帶著不少一看就是被毆打出來的傷痕。
他要麼遭受了家庭的虐待,要麼就是在脫離了家庭之後出於某種原因遭受了其他人的暴力。
如果藤島對他置之不理,當年的艾利克哪怕沒有因為體溫流失在那個初春的雨夜中死去,大概也會在翌日發一場大病一場而把腦子燒壞。
總之在當初,吠舞羅的三位管事(雖然其中有兩位多時候都隻起到擺設的作用)之所以會暫時允許藤島將這位陌生的少年留下的請求,除開他們自身並非是什麼鐵腕鐵拳鐵石心腸的人之外,還因為彼時的艾利克是一個光憑肉眼就能被劃進“需要幫助”這一欄的弱勢之人。
可愛麗絲帶回來的這位……
整理好坍塌了一大半的心理防線與麵部表情,再抬起頭的時候,草薙出雲心中那狂躁叫囂著“這是哪來的非主流殺馬特人模狗樣的東西居然連七歲小女孩都敢騙”的聲音已經小了不少。
隨後草薙走上前,將愛麗絲攬到自己身邊。
他本來是要以這種方式巧妙地將女兒與這個來曆不明的男人相握的手分開,繼而達到穩定自身情緒的目的。
可讓草薙出雲沒想到的是,這位名叫西格瑪的青年,竟然在他將愛麗絲牽走後,又朝愛麗絲伸出了手。
“啪”的一聲。
躺在吠舞羅裡側的周防尊睜開了一隻眼睛,麵無表情地注視著這場發生在門口的……好吧,其實不能說是鬨劇,但毫不猶豫將西格瑪的手扇開的草薙出雲臉上的那副笑容……
啊……也真是好久不見了。
赤之王慢慢悠悠地打了個哈欠。
他從沙發上坐起,本來想轉身上樓離開交戰區,但思考了兩秒後,赤之王還是在“承受待會草薙想要找人幫忙卻發現沒有一個人在的怒火”和“逃避可恥但有用”中選擇了更為明智的前者。
即使是王,也不是真的能什麼都不管的……
而另一邊,平複心緒未果,反而被對方再次在底線上踩了兩腳的草薙出雲扶了下眼鏡,用克製的目光將這名青年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
半白半紫的長發;中分,公主切;五官昧著良心說是端正,不昧著良心說那就是俊美……哪怕搭配著他這一身樣式並不考究又與場景完全不相符合的白色燕尾服,走在大街上大概引來許多的視線,而那些望著他的人們大概也隻會在心裡猜測他是否是要去趕赴一場重要且華麗的演出。
——所以說……這種人全身上下,到底有哪裡能和“我們可以養他嗎”這個請求搭上邊的地方了?
草薙出雲是真的感到了迷惑。
距離愛麗絲牽著這人走進吠舞羅的那一刻已經過去了足有三分鐘。而在這三分鐘裡,草薙出雲一直在努力地嘗試分析在過去找不到愛麗絲的半小時內發生了什麼。
可結果就是他完全分析不出任何頭緒。
愛麗絲是小孩子,作為一個品格惡劣的大人企圖欺騙無知爛漫的人類幼崽獲得成就感,倒也還算貼合社會渣滓陰暗的心理。
但這位衣冠楚楚的西格瑪先生不僅用拙劣的謊言欺騙了愛麗絲,甚至還居然還真的敢跟著她回家,並讓她對自己的家長說出“我們可以養他嗎”這種話……
——如果這人腦子沒問題的話,那就隻能是他認為我的腦子有問題了。
這個猜想讓抓著愛麗絲肩膀的草薙出雲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極儘溫和的微笑——熟悉吠舞羅二當家的人都知道,一般露出此張笑臉的草薙出雲心中通常隻有“三秒之內做了你”這麼一個念頭——應付一個傻子,和被人當成傻子,這二者都不是什麼能讓他心情輕鬆愉快的事情。
“請問是您自己從這裡走出去,還是我把您丟出去,再或者,您比較希望跟警察進行一次友好談話?”
望著站在自己對麵的男人,草薙出雲的話裡話外都是**裸的威脅之意。
而麵對他的威逼,這位名叫西格瑪的青年站在原地怔愣了好一會。
他似乎想說些什麼,灰色的瞳孔微微晃動,連帶著視線也跟隨著一同變得迷惘與彷徨。
而最後卻還是落在了被牽走的愛麗絲身上。
不得不承認的是,這位西格瑪先生麵上的神色彷徨無辜得讓草薙出雲想起當初一個人蹲在服務台邊上、眼巴巴地等他從超市回來的愛麗絲。
像個孩子。
可他很顯然已經不是個孩子了。
硬要說的話,草薙出雲現在腦子裡正在被一句話滾動刷屏。
——這他媽是八歲??
他愁苦地扶了下額頭,在發現對方似乎對愛麗絲有一種奇怪的雛鳥情節後,草薙出雲再次在這種無法解析的現狀中感到了一股詭異的推力。
還是等多多良帶著安娜回來再細問這位西格瑪先生的來曆吧。
草薙出雲作出決斷,彎腰抱起愛麗絲,順手指了下吧台旁的高腳椅“先坐吧。”
然而在得到了他的許可後,西格瑪也依然看向了愛麗絲,似乎是在用眼神詢問“我可以坐嗎?”
愛麗絲衝他點了點頭,而後這位西格瑪先生才緩步走到高腳椅邊坐了上去。
他沒有撩起自己燕尾服長長的後擺,任由自己的衣擺被隨意的坐姿弄得滿是褶皺。他也沒有安分地坐在那裡一動不動,而是像第一次坐到這種會旋轉的椅子上似的,用腳尖點了下地板,又在自己跟著椅座旋轉起來之後微微笑了起來。
草薙出雲“……”
——我女兒到底撿回來了一個什麼……
“尊。”抱著愛麗絲,草薙出雲走到沙發邊,踢了踢沙發的扶手側邊。
“嗯?”靠在扶手上的周防尊撐著自己的下巴。
“你看著點。”草薙向他示意了一下正坐在吧台邊的西格瑪。
“嗯……”赤之王懶懶地應了一聲。
“麗茲。”帶著愛麗絲上到更加安靜的二樓,草薙撥了下她長長了的、有些擋住了眼睛的劉海,“關於西格瑪,你可以跟爸爸從頭說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