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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草薙簽了字的告知書回學校交給老師,愛麗絲掰著指頭一天天地數著參觀的日子。
期間她經曆了兩次算術課的隨堂小測,分數都有點慘不忍睹。
愛麗絲懷著極其緊張和內疚的心情把成績單帶回了吠舞羅。
雖然才小學二年級,但這一點也不妨礙她真的很討厭算數。甚至在愛麗絲的心目中,與算數相比,英語都變得可愛了——她最近發現自己磕磕絆絆的幼兒園水平的英語也能跟出雲和艾利克對話,在這方麵的學習積極性高了許多。
然而此消彼長的便是她的算數成績。
愛麗絲現在已經學完了乘除法,每天放學回家都會被各種四則運算折磨得趴在吧台上眼冒淚花。
如果草薙不在,她還會偷偷拿著作業本去找千歲他們幫自己寫作業——唯獨會躲開八田——不找八田的原因是,赤之氏族的特攻組組長有次弄錯了加法和乘法的運算先後次序,讓最終答案與愛麗絲自己算出來的大相徑庭。
在他們查明了原因之後,愛麗絲驚訝地表示這麼低級的錯誤,哪怕是她都不會犯。
——美咲、是笨蛋……!
彼時愛麗絲驚訝地道出自己的意外發現,天真的童言讓少年流下了少壯不努力的悔恨淚水。
八田美咲自此失去了身為比愛麗絲多上過許多年學的長輩威信,而出於對自己數學水平的清楚認知,他連挽回自己顏麵的機會都沒再主動索取。
看過愛麗絲的成績單,草薙不得不開始考慮是否應該給她找個補習班。他倒不是那種唯成績論的家長,隻是至少得把基礎打好一點,否則將來升入高年級比現在學得頭疼百倍該怎麼辦。
不過愛麗絲的語言天賦好像還不錯……在這方麵多誇誇她好了。
小孩子總是挨批評真的會心理出問題。
而且誰舍得讓她難過呢。
愛麗絲最近的腿疼好了不少,但偶爾還是會在晚上睡覺的時候在肌肉的抽疼中醒來。
“麗茲,”睡前例行的晚安吻,草薙被軟綿綿的黏黏寶摟住脖子親了親臉頰,在她準備轉身跑到上樓時把她拉了回來,“鈣片吃了嗎?”
“剛才吃啦。”愛麗絲被圈住了,她像隻小狗似的在草薙用手臂圍出的圓裡轉了個圈,與他對視了兩秒後順勢坐在了草薙結實有力的手臂上。她的平衡感向來不是很好,加上動作又快,整個人根本沒坐穩便往後栽倒了去,好在草薙眼疾手快地撐住了她的後背,這才沒讓本就不怎麼聰明的小腦瓜不幸遭受一次重創。
“麗——茲——”草薙壓低了聲音,臉上笑意盈盈,但語氣聽上去相當危險。
察覺到爸爸撐在自己背後的手有給她屁股來一巴掌的風險,愛麗絲很有眼色地撲過去抱住他的脖子,然後用自己的臉頰蹭了蹭他的臉頰。
甜膩膩的草莓寶寶霜的氣味撲鼻而來。
草薙歎了聲氣,站起身揉了揉愛麗絲的腦袋,因為有點生氣所以沒怎麼給她留麵子,一下就把愛麗絲剛剛吹過還梳順了的頭發揉亂了。反正她馬上就要去睡覺了,不管是乾淨整齊還是毛毛糙糙,鑽進被子裡翻來覆去蛄蛹一晚上都會變成亂七八糟的小狗,所以用力點也沒關係。
愛麗絲的腦袋很快在爸爸的無情鐵手之下被挼得亂蓬蓬的。
可被揉腦袋毛的感覺很舒服,頭發變得亂糟糟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第二天早上起來,總會有人動作輕柔又富有耐心地幫她把這頭細軟還打卷的頭發梳好。
愛麗絲小小地打了個哈欠,嘴巴裡也是刷牙之後留下的草莓牙膏的味道。
她仰起腦袋看著高高在上的爸爸,也沒覺得自己像多多良他們天天感慨的那樣在不斷地長高。
“出雲。”她伸出手,往上舉。
“請問有什麼吩咐?”出雲還是幫她理了理頭發,“這位已經到該睡覺時間的小小姐。”
“要出雲抱。”愛麗絲抱住他的腿,像隻小狗用濕漉漉的溫暖的鼻子,蹭著自己最喜歡的人的臉頰,不同的是她現在蹭的是爸爸的休閒褲,不過好像也沒差。
“愛麗絲不想走路了……”愛麗絲說著就像是被誰抽掉了骨頭那樣軟趴趴地倒了過去。
草薙頂了頂自己的膝蓋,愛麗絲把自己的下巴放在那,跟著他的動作發出“哢噠哢噠”牙齒碰撞的聲音,傻得讓他發笑。
周防尊撐著下巴,半闔的金色眼睛望著正在草薙腳邊打轉的愛麗絲。
“臭小孩睡前撒嬌這個毛病是誰慣出來的?真是一點都不像話,就這麼兩步路還要抱,下次得跟八田他們說說以後少抱她才行。還有隻去跟草薙撒嬌這一點也真是讓周防爸爸我傷心含恨寂寞如雪——疼疼疼疼疼!!!”
擅自僭越為王配音心聲,還越說越離譜的十束多多良被周防尊用五指鉗住了腦袋,淒慘但不忘壓低音量地痛呼著。聲音太大的話,會被投訴擾民。
愛麗絲如願以償地被抱了起來。
洗完澡的安娜半天沒等到愛麗絲回來睡覺,從房間裡跑出來在樓梯上蹲下,抓著相鄰的兩根欄杆,從之間的空隙往樓下看。
十束曆經艱難萬險從周防尊的魔爪下逃脫,撈起旁邊的相機拍下了這一瞬間。
“哢嚓”。
忘記關掉的閃光燈將整間酒吧都照亮。
周防尊:“……”
草薙出雲:“……”
蹲在樓梯上的安娜:“……”
還有開始有點迷迷瞪瞪的愛麗絲:“……”
她本來已經在草薙的肩膀上趴下,還把眼睛給閉上了,結果被突如其來連眼皮都能刺透的光閃得清醒,動作相當麻溜地撐著草薙的肩膀爬了起來。
“睡你的。”草薙立刻把她摁了回去,扭頭看向十束多多良,對方無聲地用口型說“對不起”。
領著兩個小家夥回房間睡覺,與還醒著的安娜說過晚安,草薙便下了樓。
周防尊換了個姿勢,背靠著吧台,展開的雙臂搭在台邊,一動也不動地坐在那。
十束正對著光,查看著剛從相機裡抽出來的膠卷。
“拍到了什麼?大攝影家。”繞到吧台後的軍師在路過十束身邊,抬手給了他後背捶了一拳。
“因為感覺安娜太像被關在籠子裡等小狗回來的小貓了,”十束將手裡的膠卷推過去,指向其中的一張:“所以就拍了。”
草薙聞言低頭看了一眼,膠卷在光下隻能顯現出深淺不同的棕色,但他抱著愛麗絲的背影和蹲在遠處的安娜,甚至還有處在鏡頭邊緣被拉得變形的尊都還是能夠辨認出來。
“明天早上我有事,可能會晚點來,能麻煩你八點叫麗茲起床嗎?”草薙把膠卷重新卷好,還給十束。
又到年末,不管是否圓滿,各種大事小事都要迎來一個尾聲。
“八點?”十束抬起頭,“平時不是七點嗎?”
“……校外活動。”看似在神遊的周防尊簡明扼要地提醒了一句。
“哦!那個畫展。”十束一拍腦袋,“喊麗茲起床而已,放心交給我就好了!”
他信誓旦旦地應下了。
本來也不是什麼難事,多定兩個鬨鐘就行。
可要知道,床這種東西,是人類進步的天敵。
它牢牢地困住了人們的肉-體,讓人們沉淪於溫暖香甜的睡眠中,而這種強大且難以抵抗的力量,會在冬天變得尤為明顯。
翌日早上七點五十分。
在暗房洗了一晚上相片的十束多多良準時被自己的鬨鐘叫起。
一頭柔順的金發被睡得跟隻在草原上自由翻滾了好幾圈的綿羊般的青年,一個激靈從被窩裡爬了起來。
他首先在自己的床上回神回了不到十秒,之所以用時如此短暫,是因為昨天天氣預報已經預測了今天又要降溫。
被窩外麵的世界冷得人心都在發顫。
十束拉開窗簾看了眼外麵的天氣,陰沉發灰。
要是天晴就好了,天氣好的話,老師給小朋友拍出來的照片也會更好看。
可東京最近似乎最近一直都是這副令人沮喪的光景。
十束吸了吸鼻子,他裹緊身上的被子,趿拉著拖鞋挪到安娜和愛麗絲的房間門口。
“麗茲?”敲門,如意料之中無人應答。
“打擾了——”他推開門,因為小夜燈的存在,房間內不算昏暗。
隻有在冬天才會乖巧的不打被子的愛麗絲和睡姿規矩的安娜平穩綿長地呼吸著。
神誌還是有些不清十束走到床邊站了一會,等他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的臉已經有點快要笑僵了。
“麗茲,麗茲。”隔著被子,他把手放在大概是愛麗絲的肚子上,搖了搖,晃來晃去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好像在搓一個圓鼓鼓的水氣球。
“嗯姆……”愛麗絲咕噥了一聲。
“該起床了哦。你今天不是要去參加校外活動嗎?”十束又搖了搖她,自己也跟著打了個哈欠。
“唔……”十束這話過後,又過了兩秒愛麗絲才開始被窩裡蠕動起來。
然後這隻在草原上自由自在地打滾了半年的小綿羊揪著自己的被子,慢慢地爬了起來。
“多多良……”她細聲細氣地喊道。
“起床啦麗茲。”十束在床邊坐下,摸了摸她光潔漂亮的腦門——一覺醒來這個小家夥的劉海全部都飛了上去。
“幾點了?”
“我看看……”十束摁亮手上抓著的手機,“已經七點五十五了哦。”
“那……”愛麗絲又把自己裹緊了點,“我可以,再睡五分鐘嗎?”
“嗯……”十束思考了一下。
“就五分鐘,睡到八點就起來。”愛麗絲癟著嘴懇求道。
“好吧……那就再睡五分鐘。”反正草薙哥說的也是八點再叫麗茲起來。
滿臉困頓的青年揉了揉沉重的眼皮。
而得到允許的愛麗絲很快躺下了並再次將自己團進了被子裡。
原本十束多多良的打算是在床邊守著她,再等五分鐘,等到八點就可以把愛麗絲叫起來,洗漱梳頭吃早餐就可以出門了。
但是睡了不到一分鐘,愛麗絲又迷迷瞪瞪地從被子裡探出腦袋,甕聲甕氣地問他:“多多良,你不困嗎?”
困啊。
他當然困。
能看到喉嚨深處小舌頭的巨大哈欠替十束回答了這個問題。
然後愛麗絲就往中間挪了挪。
她和安娜都小小一隻的,根本不占什麼地方,輕而易舉地空出了床邊的一大塊。
——小狗讓出了她又溫暖又軟綿的小狗窩。
——小狗在邀請你和她一起睡回籠覺。
十束多多良糾結了兩秒,隨後十分欣然地裹著自己的被子躺了過去。
為了保險,他在睡前還給愛麗絲又定了個三分鐘後響起的八點鬨鐘。
之後十束多多良閉上了眼睛。
而等他再醒來時,發現床邊多了個人。
——……King?
——等下?!
現在幾點?!
十束猛地從床上彈起來的動作驚醒了身邊的兩小隻,他半天才從自己和愛麗絲的被子中間找到手機,而設定好時間的鬨鐘儘職儘責地響過了,隻是他們都沒聽見。
周防尊連餘光都沒分給他,徑直對著正在被窩裡犯迷糊的愛麗絲說:“已經九點了。”
準確來說,現在是早上9:15。
五分鐘之前,在集合地點等待了足足十分鐘的愛麗絲的班主任,櫻田老師聯係了草薙出雲,草薙出雲給多多良打了幾個電話,沒人接,自然就隻能去把周防尊叫醒。
上一次周防尊起這麼早,還是在要去參加愛麗絲校運會的那天。
至於愛麗絲呢?
小姑娘先是愣了老半天,在被迫接受了自己已然遲到的殘酷現實後,她立刻從自己的床上跳了起來,然後風一般地衝進洗手間。
雖然平日裡總是鬨著不想去上學,但事實上愛麗絲還是會很配合的起床洗漱,而且比起早起和上課,她更討厭遲到後站在教室門口向老師道歉,還得接受全班小朋友“注目禮”的感覺。
那種名為“羞恥”的感覺會讓愛麗絲的耳朵和臉頰都變得燙燙的,還會讓她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鑽進去。
總之她並不喜歡,所以哪怕被爸爸牽著手一邊走一邊哭,她也還是會乖乖的一路走到學校,然後在距離校門口還有幾百米的地方漸漸停止哭泣,最後在校門口與草薙道彆,然後快樂地跑上去和認識的同學打招呼。
可現在愛麗絲遲到了。
還遲到了十五分鐘——哦不,等她換好衣服梳好頭發吃完早餐,說不定學校的大巴車都已經開到了澀穀。
愛麗絲好急。
而眾所周知,小貓眼螺都是很不堪負重的。
這種軟組織小生物一旦受到外界的刺激,就會飛快地一邊把自己縮回殼裡一邊滋哇冒水。
七歲小孩的破防隻需要短暫的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