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惹的謝師兄此時正在切肉。
平常的這個點,虞穗穗都已經要睡醒吃晚飯了,但今日她才剛躺下,謝容景略略估算片刻,覺得她應當會睡上兩三個時辰。
既是這樣,那醒來後一定會餓的吧。
他現在已經完全摸清了大小姐的生活習性,手握著刀柄,平靜的準備宵夜。
他一刀一刀切得很細致,神情專注而漠然,不止是肉類,連蘿卜在他手上都要被雕出一朵花來。
謝容景現在用的刀自然不是殺人那把,刀刃白生生的,能照見人影。
“謝師兄在這裡做什麼?”
有學府弟子路過廚房,看見滿桌子備好的菜,不由驚得多嘴問了一句。
他實在沒辦法把對方和下廚聯係在一起。
謝容景見到來人,綻開一個溫和的笑:“嗯。”
這種笑他先前就很熟練,和大小姐一同來到學府後就更是得心應手,在配上他那涼涼的,尾音上挑的語調,足以讓人產生瞬間的親切感。
小菜雞的緊張肉眼可見的消失了七八分。
仙二代們紈絝歸紈絝,卻也有基本的眼力見,謝師兄雖看起來脾氣很好,實際上……大家在崇拜的同時,或多或少都有點怕他,這種懼意難以言述,就像耗子見了貓的本能反應。
可現在,見對方滿臉和氣,小菜雞的膽子也就大了起來。
“想不到謝師兄還會這個。”小菜雞靦腆一笑,“實不相瞞,我在家那會還經常給我爹娘做東西吃,我娘還罵我不務正業,可她吃起來明明很開心……”
謝容景靜靜聽他說完,問道:“你懂廚藝?”
小菜雞受寵若驚:“略懂,略懂。”
他精神一振,做好了和謝師兄探討烹飪技巧的準備,怎料對方隻是沉吟片刻,慢條斯理地又從腰間掏出一把刀。
謝容景將刀拿在手上,又指向案板上切菜的那把刀:“你覺得它們有什麼不一樣?”
小菜雞一愣。
這不是很明顯嘛,一把切了菜還沒洗乾淨,另一把是乾淨的。
但謝師兄想問的一定不是這個,小菜雞睜大了眼睛,努力瞅來瞅去:“呃……刀柄的顏色不同?”
他儘力了,真看不出有哪裡不一樣——除了刀柄一黑一白。
“很不一樣呢。”
謝容景的聲音近乎囈語,眼底閃爍著混亂的迷離,指尖緩緩從刀尖上滑過,帶下一滴滴鮮豔的紅。
他還是方才那副笑意盈盈的樣子,重複道:“真的。真的很不一樣。”
小菜雞慫了。
謝師兄怎麼看起來怪怪的……分明是盛夏,卻讓人腦門直冒冷汗。
他不敢再呆在廚房,隨口找了個什麼理由,支支吾吾溜走。
小菜雞走得太急,連門也忘了關,謝容景慢慢地踱步至門前,抬起眼望向走廊儘頭的房間,神色幽深如漆黑的泥沼。
他更加深刻地理解到——大小姐是不喜歡殺人的。
那他呢?
一模一樣的兩柄短刀,他常用的那把殺過人,而且還不少;至於見過的血,那就更多了。
活物的血與他方才細細切割的肉類不一樣,是溫熱的,濺在他皮膚上時,會有一絲絲帶著快感的暖意。
……
身後飄來一陣食物的味道,是紫砂煲裡的湯熟了。
謝容景盛了一碗,端在手上。
飛行船在夜空裡晃晃悠悠,連那碗湯也漾出點點波紋。
謝容景不知道他在猶豫什麼,他自從認識虞穗穗以來,便出現過很多很多奇怪的感覺,就像現在,他已經不知不覺站在了對方的房前,卻始終抬不起手敲那扇門。
他忽然想到幾個時辰前,還未開船時的情景。
“我勸你不要去。”
陣鬼對他說。
謝容景微微有些訝異,他確實想要出去一趟,“師父知道我要去哪裡?”
大小姐會叫陣鬼師父,所以他叫起來也很順嘴。
“臭小子,你要乾什麼我這個當師父的還能不知道?”
陣鬼搖著蒲扇晃著腦袋:
“所以我才說,暫時彆去找虞二。”
謝容景笑得非常禮貌。
若是虞穗穗在場,定對大反派這種性格有著深刻的體會。
也不知道他跟誰學的,對誰都是客客氣氣的表情,幾乎不會有什麼變化,你以為他很好說話,實際上他該乾什麼還是乾什麼,幾乎不以任何人的意誌為轉移。
虞穗穗現在不在,陣鬼也算是勉強了解謝容景的性子,他收起蒲扇,難得正經了幾分:“聽見了沒有。”
謝容景也正經地點點頭。
“你師妹辛辛苦苦把虞二救下來,你要是再把人給捅了,你說她會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