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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剛死了,但他體內誕生的抗體用在了無數人身上,包括隔壁的趙母,也包括許許多多已經感染或者潛在感染的人。
同時,針對鐵城的核彈打擊命令也暫且擱置了。
全球似乎都鬆了一口氣,但他們也很快得到了一個可怕的數據——當前鐵城因病毒死亡人數42萬人,軍方因作戰以及感染死亡人數8000人。
一個極端慘烈的數據。
也不過三天。
而在抗體疫苗全部做出來全方麵使用之前,在這個期間肯定還有大量人是因為得不到疫苗而死去的。
對此,各國各城積極配合製作。
M方也不敢留著抗體自己用,或者拿來跟彆人坐地起價什麼的,因為被鐵城的死亡案例以及黑鏡的猛烈攻擊嚇怕了。
萬一哪個小地方用不起,感染上了,這蔓延出來就是個災難,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轉頭倒黴的還是自己。
這玩意必須得跟感冒藥一樣普及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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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城的事情太大,攪動了世界風雲,原本沉迷於小家庭煙火氣的小市民,或者攪動大世界風雲的大人物,每天賺幾十塊的,一天幾百萬的,其實都是一樣的,在滔天海嘯降臨時,人人皆為螻蟻,所以在金融板塊分分鐘浮沉幾十億上百億的海市還是B市等地,熊達等人都難得有幾天沒有忙碌於工作。
王薔他們何嘗不是如此,甚至因為他們所處的階級更高,獲得消息更精準,反而比尋常百姓更知道這件事的可怕之處。
差一點點,一點點他們就得被拽入末世裡麵那樣的慘淡的境地。
那眼前躺贏的人生也會化作飛灰。
“M國那邊這次倒是乾脆,沒有弄些有的沒的,也挺尊重趙剛的。”
“雖然移民回來這件事讓他們聽丟臉的,好像一些政治家很不滿意。”
“不滿意也沒辦法,研究院那幫人都盯著呢,現在最值錢的就是這些人,死一群政治家世界不會亂,但這些研究院死了就沒了,走了也沒了,所以都寶貝著。”
沒有過度宣傳,因為怕被黑鏡尋仇他的家人,隻給好處,特事特辦方便祖孫倆移民回來,不過也有不少人知道趙剛不是正常的感染死亡,他是為了激活抗體要求加大試劑伎倆,最終導致體內五臟活性全失的,稍微有點病理知識的人知道那很痛苦,就跟化療一樣,可這個人還是這麼做了。
“不管他是為了家人,還是其他,的確是個漢子。”
光手指就活生生折了那麼多根,就為了保持清醒為他們實驗提供幫助,這種意誌估計觸動了在場所有研究員,也讓不少大人物動容,所以都願意給予幫助,可以說趙家祖孫以後是不用愁的,畢竟國家也會幫忙。
“但這恐怕也不是結束。”王老頭很有憂患意識,指著三個孫輩,“錢少賺點,外出的工作減少了,儘量多待在B市,但凡外出必須帶著保鏢,還有...詹箬還沒消息嗎?”
對於全家使了吃奶的力氣才能抱上的金大腿,王老頭也是有幾分真感情的,M國那邊的消息他也知道一些,但不知道具體,隻知道詹箬參與其中,但還沒回來。
一個月過去了,抗體都出來了,按理說也能回國了。
“有,但不能說,反正還活著。”
王薔是從蕭韻那得到消息的,但她心思通透,知道詹箬的情況肯定很特彆,所以才連國家政府都要避開,否則也不會在特博那邊。
不過說起來...特博那個人跟詹箬到底什麼關係?上次在慶功宴上她就覺得兩人之間怪怪的。
雖然是喜事,可“反正還活著”這幾個字是挺嚇人的。
王樹:“詹箬姐那麼厲害的人都...太可怕了。”
但詹箬到底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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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連熊達他們也不知道。
巨大辦公室的落地窗前麵,寧檬說了這樣一句話,“其實是謝叔說的,他說一個人如果強大到一定程度,她留給這個世界的是兩種極端,一是無處不在,二是消失無蹤,但兩者往往可以並存。”
所以彆人走一步的時候,詹箬走一百甚至一千步,把該做的工作都安排好了,寧檬他們甚至知道萬一詹箬死了該怎麼管理好公司。
因為一開始詹箬就是懷著這個目標來培養他們的。
“二機沒來嗎?”
“沒,他事務所那邊很忙,好多人在忙著更改遺囑。”
“...”
被人詬病是背靠家族跟詹箬的後台平地起飛的蘇縉機並不在乎彆人的酸水跟挑剔,此刻,他翻著眼前厚厚的遺囑協議書,想著兩個月前詹箬就讓他立下的遺囑。
產業太多,所以顯得厚,但內容核心很少。
她很隨意,就像是分割蔥油餅一樣,隨便到他不敢問,不敢阻止。
或許,他們這輩子都無法接近這個女子的內心。
如普通小區的普通鄰居,開門關門,他們在一間房,她一個人在另一間。
星空的璀璨,荒蕪的寂寥,沉默的痛苦,盛烈的情感。
一切都那樣隱秘且強烈。
包括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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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冷細軟的雪山連綿披蓋,擁抱大地柔軟的酮體,但巨龍牙齒化成的鋒利懸崖貪婪地啃咬著她的脊背,成片如深淵的森林是盛開的花瓣,一朵一朵點綴著舉世的荒蕪。
湖泊如鏡,是天堂窺探的眼,它看著人世繁華與被涼,卻覺得無趣,隻貪婪大地春夏秋冬的盛世格局。
——自你趴伏在我胸膛,我之軀體磐然萬萬年,為你撐起脊梁,留守你永恒的時光,寄阿爾卑斯。
在這個地方,好像病毒從未存在,起碼還在雪山中攀登的人未曾在意,三天算什麼呢?
他們在數千海拔高度,風雪臨麵,蒼冷中以美景慰藉自身,直到他們登頂,然後滿足下山,在歡樂中將步行回到村莊,卻在寂靜的山穀回廊看見了一座房子。
隔著一條河流,他們看到了許多手握重兵的保鏢。
當地向導謹慎帶著他們繞路了,不管他們怎麼問,都十分避諱。
他們不知道自己一行人的一切甚至連聲音都被傳到了監控室中。
而此時仿佛不存在的玻璃把所有景色都透給了屋子內的人。
蕭韻畢竟不是普通人,她早已恢複差不多了,隻是告知奎恩跟特博自己的來曆,“初代裡麵隻活下我一個,後麵幾代的死亡率隻低不高,但他能把黑護法培養出來,而且短時間內創造這麼多黑武士,他的研究一定有了巨大的進步——反正在十年前,以我對他的了解,當時黑鏡內部還沒有黑武士的存在。”
“這次趙剛身上得到的抗體的確可以滅殺大部分病毒,甚至哪怕它誕生二次爆發的病毒潮也可以解決,但...你們也知道了,抗體試劑製作所需的材料並不簡單,一個鐵城沒事,如果世界上有100個鐵城都如此,那麼結果...這種平衡會崩潰。”
“這還是排除了他另外製作出另一種更強大更恐怖的病毒的前提下,我很了解他的性格,總體來說這次行動是失敗的,他一定會找補回來,要麼近期,要麼再次長久蟄伏。”
“所以唯一解決麻煩的方法就是毀滅黑鏡。”
所有人都在劫後餘生,隻有少數人在憂慮將來。
特博皺著眉,看向窗外浩瀚的景色,沒有說話。
所以這種事勢必有人要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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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棟山中豪宅最好的一間房間裡,敲門後得到允許,腳步聲傳來,坐在輪椅上看書的詹箬偏頭看去,特博端著一杯牛奶。
時隔將近二十年,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他們最年少的時候。
隻不過他不再傲慢,她卻依舊內斂。
“你都不忙?”
“我熬夜加班的時候你又不知道。”特博把溫熱的牛奶放在她手邊,看她麵色依舊蒼白,仿佛大病初愈,終究說道:“你當初聘請的醫療公司現在已經被查了,但人去樓空,他們戰術撤退了,但在他們的檔案庫裡找到了唯一留下的一個視頻原件,上麵備注跟你有關的,估計是那人故意留給你的,我們都還沒看過。”
他從鐵城把人帶走後就立即聯係奎恩安排人去查那家公司,把東西先一步拿到了。
詹箬此時已能平靜談起這件事,“不用看我也知道。”
“大概是我手術失敗後醒來知道我姐姐消息的醫療室監控吧。”
“說起來那地方是我的房子,他們是我請來救我的人,但現在才知道其實不是。”
是她為自己建造的籠子,他們是在籠子外觀察她的獵人。
看著她的喜怒哀樂,記錄著她的所有數據。
但詹箬還是讓特博播放這個視頻,四個人去了影音室,當著奎恩跟蕭韻的麵播放,尤其是蕭韻,因為需要讓她辨認。
如果詹箬對那個人來說是有點價值的實驗品,值得玩一個遊戲來測試她的潛力,那最後一次手術——他應該會在。
詹箬猜得沒錯,的確是那一段,其實視頻很短,26秒。
出於禮貌,特博三人之前沒看過,這是第一次看:她醒來了,很虛弱,看到了消息,爬下了手術台,扯掉了身上插著的許多管子,衝了出去,在雪白的走廊上扶著牆踉蹌走著跑著,留下一個個血腳印,後來有一個胖子聽到聲音跑出來了,抱住了她。
她揪著他的袖子,想要出聲詢問,可咽喉插著的管子讓她當時難以出聲,最後她倒下了,身體蜷縮起來。
實驗沒有成功,失敗了,所以三年前的她回國的那一天開始已經是倒計時。
“這個人是他嗎?”詹箬忽然打斷了眾人的思索,指著蹲在詹箬邊上的一個人。
是那個醫生。
蕭韻看著好一會,語氣尚算堅定:“他改變了樣貌,但他剛剛安撫你額頭的樣子...曾經也對我這樣。”
“他不喜歡實驗題歇斯底裡的狂暴,更欣賞隱忍痛苦的倔強,越倔強,承受力越強,而狂暴往往等於燃燒資質,是低等的表現。”
說起來也是悲涼,兩個曾經的實驗體,現在語氣裡滿是漠然,反倒是讓旁觀者心裡難受。
奎恩忽然慶幸自己逝去的親人遭受的痛苦是短暫的。
“從前的醫生應該不是他,他這個行為的確以前從未有過,隻是我當時沒有留意。”
詹箬回想過去,“應該得不到他的DNA資料,畢竟時間太久了,何況他這樣聰明的人。”
蕭韻好奇另一件事,“抱住你的那個男士是這個公司的人嗎?我感覺你好像對他很信任,而且他看樣子並非這家公司的人。”
詹箬愣了下,看著屏幕裡那個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擁著他的M國式胖子。
“不是他們的人,是我的生活助理。”
“專業幫我處理喪事。”
這應該是她在最後一次CL手術前定下的事,本該在她實驗失敗後進行,如所有被病痛奪走性命的人一樣從容接受死亡,隻與世界體麵告彆,但洛瑟的死打亂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