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愈的冷漠讓崔月婉心生怨恨。
可是她又得了他那個“好”字, 回去輾轉反側之後竟然忍不住又生出那麼一些些期盼, 不過她等了幾日也未能等到鄭愈到她的院中來, 那絲期盼最終也還是被損耗得一絲不剩了。三日後, 五月初二, 她終於得到了鄭愈的消息, 不是他的人踏進了她的院子,而是收到了鄭愈命人送來的一套華麗的衣裳和一副漂亮的累絲金飾, 並命她五月初五端午節那日著了這衣裳首飾陪同他一起出席城郊沅水河的龍舟宴。
這便是他說“好”的意思,完全就是做給外人看的。
崔月婉摸著衣裳的手都在發抖。
她身後唯一一個她從北疆帶過來的小丫鬟阿井瞅著她的樣子冷笑, 傾身在她耳邊低聲道“姑娘,您可不要糊塗啊。這太子殿下的女人聽起來雖然不錯, 但您也看見了, 哪怕您現在還是他救命恩人的女兒, “深愛”的亡妻的妹妹,太子殿下他也沒能多看您一眼, 說起話來也是丁點情麵不留”
她頓了頓, 然後聲音如同吐著信子的蛇般道,“若是,當年他在崔家遇刺, 你父親受重傷, 姐姐身亡的真相暴露了出來, 他那樣的人, 您想一想,您可會是個什麼下場啊”
崔月婉摸在柔軟料子的手猛地一抖, 然後就抓緊了手下的衣裳。
阿井看著她纖巧發白因為用力而骨節突出有些痙攣的手,伸手溫柔地按在了她的手上,柔聲道“姑娘,這位殿下是個冷心無情之人,您何必對她有什麼期盼。您可是如夫人的女兒,生得這般貌美,又仍是完璧之身,隻要完成了任務,將來的前途定然不會比跟著這位殿下差的。”
當晚,崔月婉會在端午節陪同太子出席城郊沅水河的龍舟宴的消息便傳了出去。
淮王府。
朱成禎捏著手上暗探傳過來的消息沉思不語,麵上的神色也是陰晴不定。
他一向是個踏實求穩且清醒之人,從來不喜歡兵行險招,尤其是這種稍一有差池就有可能萬劫不複之事。就像當初他不惜將自己的母後和外家推入了深淵也堅定不移的站在了自己父皇那一邊,他曾經以為那是因為他身為大周儲君而不得不下的決定,那是他的責任,但後來心底深處才慢慢清醒的意識到,什麼是非功過,家國百姓,那不過都隻是因為他清醒地知道,他母後和甘家不可能贏罷了。
他從來都覺得,真正深不可測,俯視著一切的人永遠是他的父皇。
而他也知道,若是他自己直接對上鄭愈,不論是現在,還是將來,贏的幾率都很小。並不是他哪裡不如他,而是誰手上可動用的勢力大,誰才會贏。
在西北也好,北疆也好,可能沒人動得了鄭愈。
但現在卻是在京城。
雖然他父皇病重,但京衛指揮使司兵馬,大內禁軍,皇家暗衛營,全部都還在他父皇的手中,那些指揮使,禁軍統領,暗衛營首領也都是他父皇的心腹,是不可能背叛他父皇的。
他捏碎了手上的紙片,看向下麵單膝跪著的深藍色布衣暗探,道“查清楚了蘭氏現在到底身在何處了嗎”
暗探稟道“屬下查過那可疑的三處莊子,全部證實應該隻是掩人耳目的,南郊莊子上的婦人和嬰孩也並非蘭氏母子。”
朱成禎眯了眯眼,道“父皇那裡,可是也還在追查此事”
“回稟殿下,陛下的確仍是在追查此事,但屬下也不知道陛下他有沒有追查到蘭氏母子的下落。”
朱成禎沉吟片刻,道“好,你下去吧。”
查沒查到並不是重點,重點是鄭愈他把蘭氏母子送走,行蹤連他們的父皇的瞞著,這是何居心
而這個時候,也該是他們父皇知道自己身中北疆異毒一事了。
乾元宮。
“查到了嗎”承熙帝躺在軟榻上,麵無表情的看著下麵跪著的太醫院院使田其正和兩個他一向信任的老太醫陳太醫和溫太醫。
三位太醫跪著,手按在地上青筋暴露,微微發抖,麵上更是有惶恐之色,額上已冒出了虛汗。
兩位老太醫未出聲,院使田其正撐著道“陛下,臣等已經確認過,元後娘娘的畫像被人動過手腳,曾用綺羅香還有溫腥草染過,綺羅香和溫腥草都產自北疆,這兩種香草混用,可致使人精神恍惚,身體虛弱,將人細微的情緒放大,沉迷於其中不可自拔,久而久之”
“砰”得一聲,承熙帝身旁的茶盞被掃了下來,承熙帝的鼻翼長大,雙眼泛紅,喘著氣顯然是在壓抑著的極度暴怒之中。
元後娘娘的畫像,誰人能想到毒會是下在元後娘娘的畫像之上
承熙帝謹慎,若是日常用的物件,太醫每日都會細細檢查,身邊之人亦可能會先出現症狀,唯有元後的畫像,這幾年來,他每隔上幾日就會拿出來看上一看,尤其是近來,看得時間越來越多,沉迷於往日的時間也越來越多,但那畫像他卻是不允許其他人碰觸的。除了他的心腹之人,此事外人也是不知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