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腦子裡有兩世截然不同的記憶,可偏偏那些的記憶卻都那麼真切清晰,兩輩子的終點也都完結在她中毒暈倒。然後她現在醒了過來,一時之間,她竟是不知道自己現在是誰,蘭妱,雲妱,以側室身份進入鄭府的太子良娣,還是被身邊這個人護在手心長大,從來不舍得自己受一點委屈的,他的太子妃?
他的太子妃。
蘭妱的眼睛一酸,眼淚就忍不住湧了出來。
不管是誰,過去是怎樣,至少身邊的他是真實的,他還在她身邊,還有麒哥兒,也還是那個麒哥兒,這就足夠了。
她伸手撫上他的臉頰。
剛一觸上,她的手便被他握住了。
他睜開了眼睛,看到的便是臉上掛著淚水癡癡看著自己的蘭妱。
他怔道:“妱妱。”
他以為自己尚在夢中,這些日子,她昏迷不醒,他起初還不眠不休地陪著她,政事也都是讓人拿到了房間來處理,可是那日他握了她的手小睡了片刻,竟然就入了她的夢,後麵的日子,每當他在她身邊入睡,便會跟著她一起走過那一世與今世截然不同的日子。
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隨即眼中便閃過不加掩飾的狂喜的光芒,啞聲道:“妱妱,你醒了?”聲音幾乎帶了些顫音。
她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眼中情緒翻滾像是要將她吞噬,但眼底卻又藏著小心翼翼生怕她會消失一般。他的手握著她的胳膊很緊,緊到她覺得生疼,她一向是怕疼的,可此刻,她卻一點也不在乎,她心裡酸脹得緊,喃喃道:“哥哥。”
鄭愈就又是一震。
她再忍不住,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頭埋到他的脖頸邊,哽咽道,“嗯,哥哥,我醒了,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你以後,不要丟下我,不要再把我丟失了。”
說到後麵已經泣不成聲。
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下來,滴到他的脖頸之上,本是涼涼的,但卻像是灼到了他的身上,一直灼燒到心裡,疼痛不已,心底更像是被一劍刺心般,劇痛。
那時她還小,他剛剛教會她騎馬,她貪玩,卻在山林中迷了路,他找到她時,她還好好的,但撲到他懷中之後卻眼淚汪汪,撒嬌道:“哥哥,你以後都不會丟下我,不會把我丟失了,找不到我吧?”
她本來是不愛哭的性子,可是他寵著慣著,在他麵前,就開始愛哭了,隻是哭給他看的。
他哄她,道:“嗯,不會,我總能找到你。”
可是這一世,他卻把她弄丟了,他曾經護在掌心,不舍得讓她受一點傷害的心肝寶貝,被人捏在手中折磨踐踏了那麼多年,孤注一擲的跪在他麵前求他,道:“若能得大人處得一席之地容身,於我,便是脫離蘭家掌控的希望,還有活下去,不被人踐踏的活下去的希望。”
他是怎麼回她的?他道:“天下身不由己,可憐可恨之人甚多,你又與我何乾?”
此刻,他真恨不得千刀萬剮了那個擺布了這一切的女人,他從沒放在眼裡過的女人。但他更恨的是自己,是他自己弄丟了她。
他抱著她,緊到像是要將她刻到骨子裡,揉進自己的身體,一個字一個字,道:“嗯,不會,我總能找到你。”
永生永世。
承熙二十二年七月,承熙帝退位,太子朱成愈登基為帝,翌年改年號武安,史稱武安帝。
武安帝登基之後即冊封其太子良娣蘭氏為後,是為懿安皇後。史書記載,帝在位二十年,後宮僅後一人,後為帝誕二子一女,為皇長子豐緒帝朱明燁,皇次子靜安王朱明烜,明穗公主朱雲依。武安二十年,武安帝禪位於太子朱明燁,此後與後隱居於行宮,再不理朝堂之事,甚至甚少再出現於人前。
武安二十年冬,北疆。
山洞裡烤著火,外麵漫天的大雪,積雪皚皚,但山洞中卻暖烘烘的,鄭愈坐在火堆旁烤著兔子,神情專注,火光映照到他臉上,五官像石雕一般,雖然已然不再年輕,但在蘭妱眼中,他卻還是像她記憶中那般好看。
她起了身,走到裡麵的石壁旁,慢慢循著記憶像是在尋找著什麼,然後像是看到了什麼就是一震,好半晌才伸手有些顫抖地慢慢摸上了石壁。那石壁之上有很多道歪歪扭扭的刻痕,一道,兩道,三道,她數著,一共有十九道。
她回頭看向鄭愈,此刻他還在專注的烤著兔子,香氣已經溢滿了整個山洞,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抬頭看向她,目光溫柔又寵溺,不知何時,她已經淚流滿麵。
那些刻痕,是她八歲那一年,他出征了,她等他,每隔上十日,她便小心翼翼的在這石壁上刻上一道刻痕,數著他歸來的日子。,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