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九日,距離案發過了整整一天。
這天早上,兩角剛到派出所上班,就接到了山麓墓地管理員的電話。
管理員說,他在墓地看到了姬路公。
“大約是半夜零點多的時候吧,他連手電筒也沒打,晃晃悠悠的走著,我想跟他打招呼,可他立刻就消失不見了。”
兩角聽到墓地管理員的話,立刻告知了土門警部,隨即離開了派出所,一邊朝著墓地走去,一思考案情:
“目前為止,得到了目擊到長部智大,姬路公的線索……”
“那麼受害者就隻能是水藤克人了,他被殺的理由尚不明確,但讓人在意的是,長部智大,姬路公二人到底為什麼要躲起來?”
“而且,根據報告,倉庫窗框上的指紋,以及神社玻璃門上的指紋也和他們二人對應不上……所以……他們到底和案件有什麼牽連?”
就在兩角這樣想著的時候。
轉角處傳來了說話聲,定睛一看,一個坐在平板車上的人影出現在了兩角的視野中。
那人一看到兩角,就慌慌張張的想要跑。
兩角大步流星的朝著那人追了過去,險些撞在了一起。
結果,明明應該死掉了的水藤克人,居然就站在自己的麵前……
——
十月七日晚上八點。
我獨自走在林間小道上。
這條路直通山對麵的海濱。
我到達了林間小道中間點的休息處長椅上休息。
往腳下一看,發現地上放著幾個金屬罐。
我借著月光仔細觀察,發現那是油漆罐,心裡頓時大感不妙。
急忙將摸了摸身下長椅。
還好,長椅的表麵是乾的。
說起來,這附近好像是有一個休息處重新粉刷過……
應該也就是現任村長在選舉的時候,承諾過的要翻新島上的公開設施吧……
我歎了口氣,靠在長椅上仰望著星空。
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到有人的氣息。
在陰影處,有什麼東西在向我靠近。
“有人在嗎?”
我發出問詢,但無人回應。
隻聽到腳踩石子的聲音,陰影中的某種物體猛衝過來,迎麵撞向了我。
我在千鈞一發之際往後一仰,緊握的拳頭掠過了我的下巴!
有人要打我!
意識到這一點後,我立刻伸出腿,朝著對方的胸口踹去。
這時我才看到,被我踢中的人,頭上帶著“天蓋”,根據拳頭的大小,看起來像是個成年男性。
男人再次向我的頭打來。
我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情況,隻能轉身逃跑。
但可能是躲避的過程中,身體到達了極限,腳踝突然被扭傷了。
幸好腳踝的疼痛使我失去了平衡,再一次的躲過了男人的攻擊!
我拚命揮出的手臂撞上了男人的“天蓋”,天蓋咕嚕咕嚕的旋轉著,就在這時,男人雙腳不聽使喚的摔了個四仰八叉,地板上的油漆罐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我突然意識到襲擊我的人,每次都瞄準我的臉,在這種情況之下,我的頭一定會被打掉的,所以……
對方想要殺了莪!
我很害怕,但是身體卻不聽使喚……
“天蓋男”從地上爬起來,用力的揮舞右手,以反手拳的方式,敲在了我的頭上!
喉嚨發出了討厭的聲響,天旋地轉……
“砰!”
我發出尖叫,頭撞上了什麼東西,意識開始消失。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世界已經靜止。
我被打的滾下山坡了?
可是——我為什麼看不到我自己的身體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是被打的滾下山坡,而是我的頭掉下來滾下了台階!
意識到這一點,我而感覺異常的恐懼!
因為我們赤兔島人,在頭顱離開身體後的十五秒後,就會沒命的!
我——我思考了幾秒——還剩下幾秒?
必須找人幫忙!
但要找誰才行?
即便我們赤兔島人頭掉了也能說話,但這種地方,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來啊!
而且我也沒有幾秒了……
五秒?或者是兩秒?
“克人!”
有人大喊我的名字,一瞬之間,後腦勺的頭發被人抓住了。
整個頭顱在空中飄了起來。
喉嚨深處湧出了熱騰騰氣流。
幾秒過後,我腳下一軟,胳膊肘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等一下!
這是誰的腳啊?胳膊肘又是誰的啊!
我不是隻剩下一顆腦袋了嗎?
“啊啊!太好了,總算趕上了。”
背後一個聲音稚嫩,耳熟的聲音說道。
我回頭一看,發現腳邊滾著一顆人頭。
“公!是你!”
腳邊躺著的,是島上僅有的三名高一學生的姬路公。
我吃驚的看向雙手,發現手指又圓又小,膚色很淺,這不是我的手,所以——
公和我交換了頭顱,他把我的腦袋插在了他的身上,把自己的扔在了地上……
他是為了救我才選擇這麼做的吧?
“公,謝謝你!”
我說完話,就發現了不對勁兒了。
我脫離了危險,那公呢?
“再見了……保重啊,克人!”
姬路公說完話露出了滿意的微笑,然後閉上了眼睛。
“混蛋!你彆這麼隨隨便便就死了啊!”
沒時間猶豫了,我躺在地上,將公和我的頭顱用力一擠,身體的感覺再度消失,我化作了一顆頭顱滾落在了地上。
雖然換頭術是高端的技術,但可能是性命攸關吧?
我一下子就完成了這個動作!
“欸?”
姬路公一骨碌坐起來,用難以置信的眼神俯視著我。
“你乾什麼啊克人!我好不容易才救了你!”
“不要隨便去死啊!”
十五秒前,我也有過差不多的回應呢。
我一邊想著,一邊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時,姬路公再次揪住了我的頭發,將我的頭放在了他的身體上。
“好,這樣的就沒問題了。”
姬路公的話裡帶著滿足,讓我深感焦慮:
“沒問題個鬼啊,讓你替我死很奇怪啊!”
“被襲擊的人也是我啊!”
我說著話,便將頭顱摘下來,將姬路公的頭放了回去。
上麵的姬路公發出疑問:
“被襲擊?誰?”
我告訴了姬路公剛剛我被襲擊的事,隨即開口說道:
“那就再見了,保重啊!公!”
我話剛說完,公便立刻又把身體讓給了我。
在這之後,我們就在原地不斷的交換著腦袋,就像是貓和老鼠一樣,兩個人互相推著點燃引線的炸彈。
隻不過,互相推炸彈是將死亡強加給對方。
但我們不是這樣——我們是在強加給對方生命。
或者說,這是在把拋棄朋友,隻有自己幸存下來的糟糕結局強加給對方。
但是多虧了這個換頭的方式,我才得以不死。
從被襲擊到現在,應該已經過了十多分鐘了,說不定我是人類史上,在隻剩下腦袋的情況下,活的最久的人。
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我們需要找人幫忙:
“公,我們換個地方吧!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
我說完話,意識到忘記了把公的頭還過來,險些讓公死掉了。
就這樣,我抱著公的頭,一邊跑一邊數著數,十秒後再將頭顱互換,讓公抱著我的頭跑,如此往複……
人類的頭很重的,最少也要有五公斤以上。
抱著頭奔跑的話,是一件吃力的事。
而且公的身體也遠遠沒有我的身體結實。
等我們跑到了海之家的時候,已經開始上氣不接下氣了。
“這裡有電話,不管是誰都行,趕緊求救吧!”
“這樣互換腦袋奔跑,還沒到神社,就要死在路上。”
我倆一邊換頭,一邊找到了電話,結果,電話沒有通電,根本無法使用。
就在我們二人一籌莫展之際,突然聽到了一陣有節奏的咚咚聲。
那是建築物旁水塘中放著的“驚鹿”發出的聲響。
那個“驚鹿”在水的流淌下,以十秒為一個循環,發出有節奏的聲響。
我和公以這個信號為基準,隻要聽到了“驚鹿”的聲響,就迅速的交換頭顱,避免沒有交換頭顱產生危機。
“接下來要怎麼辦?”
手裡的公用疲憊的聲音問道。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能開口說道:
“現在應該去找人幫忙,但是要跑到有人的地方,最起碼要十五分鐘,依靠這具身體,說不定走到一半就會筋疲力竭。”
“而且啊,兩個腦袋共用一具身體,說不定消耗要比平時大……”
我聽到了“驚鹿”的聲響,快速的交換了頭顱。
現在時間大約是晚上九點,十點的時候,是祭典閉幕的時間。
隨即神社管理會舉辦慶功宴。
“島北的魚塘管理員應該會在天亮前離開宴會的吧?”
“因為他要巡查魚塘,從神社到島北最近的路會途徑這裡,所以,再過一陣他應該會經過這裡的。”
姬路公的話傳入了我的耳中,我本想說請魚塘管理員幫忙就好了。
但是一想到管理魚塘的木和田叔叔,林叔叔,都是“天蓋眾”的一員,而襲擊我的人就帶著天蓋……不對啊,神社裡應該還有幾個備用“天蓋”,如果凶手用了備用“天蓋”,就不一定是“天蓋眾”了。
不管怎麼樣,我們現在隻能祈禱凶手彆來,一邊在這裡等待幫助。
隻是——我的想法太天真了。
我從沒想過,每十秒做一次東西會那麼辛苦。
“克人!頭!頭!傳頭!”
我聽到了姬路公的話,慌忙的將身體讓給了公。
我好困,完全沒有辦法聽到“驚鹿”就立刻做出反應。
姬路公今天在家一直睡到了午後,所以很清醒。
但我一早就去上學了,然後就立刻被拉著前去了祭典。
身體的疲勞現在已經無所謂了,但大腦的疲憊卻沒辦法消退。
但……現在的我決不能睡。
因為我一醒來,就會看到一旁擺放著已經死透了的公的頭顱啊!
“我們聊點什麼吧!”
“我休息在家的時候,學校有發生什麼事嗎?”
公想要用聊天的方式讓我彆睡著。
但我卻認為還是彆說話比較好,一開口就會耗費體力。
“克人,就算你睡著了,我也不會覺得生氣。”
“隻希望你不要有任何的悔恨。”
姬路公聲音發顫的小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