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一個山中怪談。
不知是哪一座山頭,也不清楚位於日本地界的哪一處。
按照當地氣候來看或許是東部,但日照又對不上。
如果按照肉眼丈量的山頭大小,這樣的山巒也不該突兀出現在平原。
當這樣的念頭出現之後,觀察的人才會驚覺,四周根本不是什麼平原。
總之,就是在這樣令人不安的地方,雜草叢生的半山腰,有著一個廢舊的鳥居。
穿過鳥居,並無供人拜奉的神宮,而是一個粗糙簡陋的神龕。
神龕半人高,之中有一個雙手平攤的石像。
有人來到了這裡,他的學識不足以讓他辨彆出這是什麼神明。
因為日本的神明實在是太多了,在偏僻的穹壤有著隻有當地人知曉的存在也是情有可原的。
觀察了一陣,他突然想到——
這個石像,像是在索取和給予。
這個念頭完全是從天而降,從他皮膚和骨骸的間隙鑽進了大腦,並在之中大喊大叫。
他被未知的衝動蠱惑了,將自己隨身攜帶的乾糧放到了石像的左手上。
什麼也沒發生嘛。
不知該不該鬆口氣,他也為自己的行為感到了一絲尷尬,所幸環顧四周並沒有人,也沒人發現他做的蠢事。
當他將目光移回到石像上,打算取回乾糧時,石像左手的乾糧卻消失不見了。
一路都未見到鳥類的所在,此時卻從方圓幾l十裡傳來歡快的鳥叫聲,此起彼伏。
四周也開始出現了窸窸窣窣的聲響,樹上的落葉掉在他肩頭,當他魂不守舍想要掃掉的時候,又發現自己身上乾乾淨淨的。
鳥叫聲也消失了。
他慘叫一聲,拔腿就往山下跑。
他能感受到來自身後的視線,沉重的,像影子一樣緊緊追隨著他。
直到他摔倒,從陡峭的草叢上滾下了山,直到昏迷之前,那股視線都如影隨形。
“後來,他回到了城裡,也逐漸忘記了這件事。從那開始,他的運氣突然好了起來。”
“被不認識的漂亮女孩追求,對方無父無母,也毫無人際關係可言,但卻擁有大額財富,他們很快就結了婚。”
“原本診斷有弱精症,妻子卻生下了他的親生女兒,並且在事業上也一帆風順,很快做到了社長的位置——”
“簡直是人生贏家啊,好像不管做什麼都能成功一樣。”
在駛向山上的大巴車上,一群來這裡修學的大學生在分享著他們知道的故事。
乙骨憂太和太宰治坐在最後排,本來是買了三個人的票,但森鷗外臨時被港口Mafia的首領叫走了,沒能和他們一去。
雖然太宰覺得森先生是故意在臨時關頭離開的,他根本就不想去那裡。
不過這些很快就和其他情報一起被他拋之腦海深處,隻在有用的時候才會被重新撈起來。
他聽著大學生的故事(),餘光瞥到乙骨憂太。
乙骨鬆弛地坐在座位上?()_[((),腿邊豎著不離身的黑色長條包,目光放在窗外,不知在看著什麼。
通常而言都是接近晚上才會泡溫泉,所以這班大巴也是在下午才發車。
車在山路上平穩行駛,天色由藍轉紅,又逐漸轉暗,那樣的顏色幾l乎灑滿了整個車廂,但無法投進青年的眼睛裡。
那雙眼睛總是無法折射出任何光色。太宰每次注視的時候都會產生類似夜空、沼澤、燦烈日冕下純然黑影的聯想。
明明看起來是個比自己還陰沉的人,怎麼性格完全不是那樣啊。
不,偶爾也會露出一角,隱約看見的東西似乎是一樣的。而太宰目前還不能確認罷了。
“你發現了什麼嗎,憂太?”
乙骨聞聲轉過頭,用剛剛才被太宰感歎過的眼睛看著他:“一路上都好安靜啊。”
“……你認真的嗎?”
“啊,我沒有說車裡,我是指外麵,連隻鳥也沒有。”
“原來你有在聽啊。”
太宰以為他是故意用大學生講的故事來調侃,“那你是怎麼想的?聽著總覺得有些奇怪。”
乙骨:“要說奇怪的話……確實。”
他們的交談引起了前座大學生的注意,一個帶著鴨舌帽的學生立刻轉身,興致勃勃說:“沒錯!因為故事還沒完!”
乙骨想了想:“因為收獲和付出不成正比?”
“哇,看來你也是個精通怪談的行家!”
大學生一副「你很懂嘛」的表情,嘴皮一沾,開始講起了故事的結局。
那個人的女兒逐漸長大,已經到了當時他去到那座山的年齡。
一天,他回到家,平日裡會在迎上來體貼問候的妻子不見蹤跡。玄關上屬於妻子和女兒的鞋擺放得亂糟糟的。
他一邊呼喊著妻子和女兒的名字,一邊往傳來聲響的臥室走去。
手按下門把,房門剛露出一道縫,他便聽見了裡麵的聲音——
十分暴躁的鳥鳴聲,此起彼伏,像是整個地區的鳥類都被關在了這個房間。
在那時,他立刻回憶起了早就被忘記的那座山,那個神龕,那個雙手攤平的石像。
他沒有辦法,即使被巨大的恐懼籠罩,為了妻子和女兒的安危,他依舊鼓足膽量推開了門。
鳥鳴聲消失了,宛如幻覺。
當他踏入漆黑的房間,門立刻「砰」地合上,無論怎麼焦急地擰動門把都毫無反應。
他跌倒在地,手倉皇亂摸,觸到了吊燈的開關,房間在瞬間明亮起來,於是,他看見了令他崩潰的一幕。
整個房間全是血跡,他的女兒坐在床上,手攤開向前,右手是空的,左手托著一個失去了頭顱和雙腿的屍體。
那是他的妻子。
女兒的目光是那樣熟悉,沉重的,像影子一樣籠罩著他。
當她張開
() 嘴,鳥鳴聲從她的聲道穿出,而在她血色的牙縫中,有著無數縷漆黑的長發。
那是他妻子的頭發。
大學生講完,他身邊的同學全部皺巴著臉,雙手搓著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