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暖坐在茶幾上,手裡捏著蘸藥的棉簽,湊近了給薑印白清理額頭的撞傷。
下手的每一下都很輕,認真且仔細,生怕過分弄疼了他。
而薑印白對額頭上的疼痛似乎沒有什麼感知力,隻微抬目光看著洛暖的臉。
看了一會開口:“我真的是你一直在等的沈問哥哥。”
洛暖沒說話,低頭換一根乾淨的棉簽,蘸上藥水繼續給他擦傷口。
好像完全沒聽到他說什麼一樣,注意力全在他的傷口上。
簡單處理完了,洛暖把棉簽扔進垃圾桶,收拾好放在旁邊的小醫藥箱。
扣好醫藥箱的蓋子,才轉頭坐正,看向薑印白,片刻後開口:“病情已經嚴重到這樣了嗎?”
薑印白:“……”
他是心理有問題,有恐懼症,但又不是有精神病。
稍微穩一下呼吸,他目光和語氣都認真,看著洛暖說:“我精神很正常,我說的是真的,我好像忘了很多事情,但是就在我來這裡之前,突然想起來了一些。”
洛暖明顯還是不信,但也沒再多表現什麼,隻簡單問:“那我小學是在哪個學校上的,五年級在哪個班級,我們班的班主任,是男的還是女的?這些,沈問哥哥都知道。”
薑印白被問得一陣語塞。
他確實想起來了自己就是沈問的事,而且當時在洛暖麵前用了假名字,並且想起了不少和洛暖在小公園裡相處的場景。
可是,諸如洛暖問的這些細節,卻並沒有想起來。
他想仔細再回憶一下,但一開始集中精神去想,腦仁就疼得厲害。
同時胸口悶疼,發病時那種窒息的感覺也會很明顯。
洛暖看他說不出話來,目光微微下落到他腰際。
停留片刻,再抬起來看向他的眼睛,認真且不留餘地道:“沈問哥哥的腰上,有一道疤,可你沒有。”
薑印白迎著洛暖的眼睛,心頭一點點悶塞起來。
他突然又開始恍惚,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為情所困出不來,心理問題嚴重到誘發精神問題,所以幻想出了那些不算完整的記憶片段。
對於洛暖說的話,他接不上來,於是再次默了聲。
而洛暖也沒再說什麼,垂下目光,默默
坐著,給他消化的時間。
這樣沉默片刻,薑印白起了身,低眉看著洛暖,輕聲說了句:“打擾了。”
洛暖仰起頭來看他,語氣很是溫和,“我看你狀態好像不是很好,要不要我送你?”
薑印白簡單拒絕,“不用。”
他轉身往門上去,額頭帶傷的模樣仍然狼狽。
走到門邊伸手握上門把手,稍微頓了一會,不知道在想什麼,但最後還是轉動門把手開了門。
洛暖靜靜站在玄關裡看著他出門,沒再說出話來。
不知道要用什麼樣的立場說話,說多了總覺得有種假惺惺的感覺。
***
出了小區,薑印白坐進車裡,卻沒有發車走人。
他靠在椅背上閉著眼,一時間也分辨不清,那些記憶到底是真實發生過的,還是他自己的大腦憑空編造出來的。
心裡很難受,隨時都有可能再發病的感覺。
集中不起注意力再開車,怕再精神恍惚出事,他也便沒再走,就坐在車裡沐著夜間的冷風。
而洛暖坐在開滿暖氣的客廳裡,也集中不起注意力乾彆的。
目光落在電視上,卻不知道屏幕裡演了什麼劇情。
懷裡抱著軟軟的雪團,儘在發呆。
一直等到韓喬回來,洛暖才被迫回過神,放下雪團去洗漱。
洗漱好了又等韓喬去洗漱,之後坐著和她隨意聊聊天,還是總有一些心不在焉。
之後這樣心不在焉回房間睡覺,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又發了很久的呆。
實在是眼皮重到不行了,才拽好被子睡覺。
睡著之後也不能安寧,仿佛沒有深入睡眠階段,一直在半睡半醒間做夢。
夢裡當然都是沈問,他或笑又頹傷,偶爾又和薑印白的臉重合。
這樣的夢淩亂做了一氣,到夜裡醒過來。
洛暖伸手開了床頭燈,迷糊著起床去洗手間。
去完洗手間回來,困意消了大半。
想看看幾點了,便伸手摸過了床上櫃上的手機。
結果點開手機電源鍵,注意力沒落在時間上,而是被許多信息通知吸引了。
心裡下意識緊一下,她解鎖屏幕。
點進微信,隻見那麼多條信息,全是薑印白發的。
點開和他的會話頁麵,白色氣泡滑了兩三頁,裡麵全是密密麻麻的
字。
洛暖微微屏著呼吸,認真從第一條看起。
而剛剛看完開頭第一行,整個人就完全僵住了,連手指都不自覺有些打顫。
【你小學就讀於樹才小學,離你家很近,五年級在四班。你們班主任是個短頭發戴眼鏡的女老師,封建思想嚴重,重男輕女,更喜歡班級裡的男同學。六年級的數學老師是年級主任,為人很嚴肅,發脾氣的時候喜歡打學生】
【我們第一次見麵,你穿著你們學校的校服,紅白色,在小公園裡喂貓】
【那時候你留著很短的頭發,你說你媽沒時間給你紮辮子,留短發才方便】
【五年級第二學期的期中考試,你拿了班級第二名,不開心了很長時間。我陪你去遊樂場玩了半天,你才高興起來】
……
如果說前麵的信息,還能讓洛暖懷疑薑印白說的話的真實性,因為那可以調查,可後來的那些,便讓她怎麼也懷疑不起來了。
除了沈問和她,那些小事沒有彆人會記得。
不知不覺間,眼淚已經流了滿臉。
洛暖沒有抽紙去擦眼淚,壓著心跳抿緊嘴唇回信息:【你現在在哪裡?】
薑印白秒回信息:【小區門口】
洛暖幾乎是從床上跳下去的,穿上拖鞋套一件長款羽絨服,拿著手機便衝出了門。
下樓一路小跑到小區門口,在冰冷的夜色裡著急張望,找了一圈薑印白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