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 25 章 神靈的心眼,怎麼就針尖……(1 / 2)

山海謠 畫七 8845 字 9個月前

山海謠25

“其實我們也不知道。”

即便這幾日被許多人問過無數遍這樣的問題,現在談論起來,那名瘦骨嶙峋的薑姓子弟仍無法完全平靜,擠出個苦笑:“這事出了之後,家主及長老們全副武裝前往祖脈搜尋不下十回,日防夜守,一刻也不敢鬆懈。也顧不上會不會冒犯前人,他們將祖脈那五座山翻遍了,每個山洞,每條溪流都仔細觀察過,最後還是毫無頭緒,無功而返。”

“進去時,什麼鬼打牆,什麼濃鬱到難以形容的靈力,他們全都未曾感受到,風平浪靜到連場雨也沒有下過。”

“可族內年輕人的狀況還是每況愈下,死去的那些不提,這十幾年中,出生的孩童比過去倒是沒少,隻是在出生後會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死亡。”

“不瞞幾位,家主為此遍訪三界諸位大能,以求解決之法,甚至動過遷宗的念頭。隻是這東西完全是憑空冒出來的,再博學多知的能者都對此知之甚少,知道它名為地煞,還是受了上任帝師大人的幫助。”

楚明姣的眼神隱晦地飄向現任帝師,他身架好,一襲簡潔長衫,長發如細膩的綢緞,被烏木簪挽起後仍有部分散落肩頭。男子聽人講故事時並不與人直視,眼瞼垂著,睫毛彎得自然,微微向上翹起。

有種梅骨暗藏,溫潤而澤的韻致。

“帝師一脈,諸位應該都知曉,他們以凡人身軀通天下奇異之事,代代相傳,上任條件極為嚴苛,向來備受尊崇。”薑家弟子長長舒了一口氣:“我們家主的妹妹早年遍遊山川,曾與上任帝師大人結緣,對他有救命之恩。眼看族中烏煙瘴氣,愁雲慘淡,為了家族長遠,她決心入長安,求助帝師。”

“故友相求,帝師無從推辭,出了長安,在薑家住了半個多月。在走遍祖脈後,他麵色凝重,起先也是什麼都不肯說,隻是不住搖頭,和家主說,遷宗也無用,薑家祖脈下生了地煞,這東西專吸年輕人生機,天賦越盛他們越喜歡。這是薑家的劫,即便遠隔千裡,也無法逃脫它的追蹤。”

“除非薑家就此絕嗣。”

楚明姣眼神微冷,心中不住嗤笑,這可不就是個“小深潭”嘛。

都一家一家逮著挑,專挑好的。

事情到這一步,薑家人也不怕自揭傷疤露醜,隻聽他接著說:“這樣的說法引得家主大怒。說直白些,帝師在凡人眼中再厲害,也是枉然,修士們呼風喚雨,有挪山倒海之威能,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帝師大人並不打心底裡認同,當時隻當是病急亂投醫。這話趕話,一聽不對,立馬嚴肅警告,將人原原本本‘請’了出去。”

“就這樣,又硬挨過幾年,薑家已是強弩之末,家主的頭發日漸花白,蒼老如凡人。薑家方圓五百裡,二十五座山脈,再沒半點生機,大家每日提心吊膽,害怕無形的刀下一刻就要落在自己頭上。”

“直到五年前,家主妹妹又生下一子,取名薑似。這孩子出生時就被測過靈根,天賦絕佳,假以時日,必定能撐起薑家門楣,家主大喜,將這孩子帶在自己身邊,親自照看。然而好景不長,可能因為天賦太好,也同樣讓祖脈裡的地煞眼饞心饞,不到半年時間,小小的孩子突然發了高熱,上好的靈藥一碗接一碗喝,可病情就是越來越重,眼看著就要遭遇和其他天驕同樣的命運。”

“薑似的母親經曆過喪子之痛,再不能承受同樣的痛苦,她不顧眾人反對,毅然又去長安請了帝師。”

此時,後麵又進來一波人,男女參半,皆以幕籬遮麵,很快有彆的薑家弟子上前,領他們上了對麵的遮音隔間。

眾人的視線被短暫吸引,直至他們麵前的人又開始說話:“說來也奇怪,不知帝師用了什麼方法,愣是保住了薑似的生機,隻是直言,說隻是暫時為這孩子強行續命,若地煞問題不解決,短則三年,長則五年,他必定會死,地煞不可能放過這樣的好苗子——這無疑是塊吊在它鼻子前的肉,吃不到,心就會癢。”

“這一出事後,家主為之前的怠慢向帝師賠罪,請求他告知解決之法,薑家願為此付出任何代價。帝師是位好人,他看著薑家滿地了無生趣的年輕人,沉默了許久,歎息說,帝師一脈若是泄露天機,必受天罰。他老了,死也無妨,隻是帝師一脈的新任傳人還未學成,還需一年,才能將解決之法奉上。”

這樣亙長繁複的描述,楚明姣到這算是明白了,她若有所思地側頭往燈火通明的樓外看了看,將已知的線捋了捋,道:“所以這位帝師在一年後真將解決地煞的方法交給了你們,他因此承受天罰,於同年過世,新任帝師上位。”

“是。”那弟子無意識喃喃著重複了句:“帝師大人是好人。”

“我有個問題。”楚明姣習慣打開天窗說亮話:“地煞明顯逮著年輕人便不放,如今四十八仙門的年輕天驕為了流光箭矢與鎖魂翎羽齊聚於此,這對我們而言,真的沒有危險嗎?畢竟你也說過,你薑家年輕一輩,不論什麼厲害的角色,都沒能逃過它的迫害。”

那雙剔透得像是沁入深色寶石的杏眼強迫這人與她對視,一字一句道:“如此一來,我們全無保障。”

地煞之事,薑家提前遮蔽了所有消息,直到這時才和盤托出,其中曲折情由,全聽他們一麵之詞,旁人無從求證。

楚明姣倒不怕什麼,即便劍心受損,她身上也有的是趁手的靈寶,真狠狠心將它們自爆,再深的山脈都能被炸個底朝天。

但她不想和地煞鬥智鬥勇時還要忙著撈人,這一千多近兩千的天驕,也不可能個個聰明,那若是些蠢的,被當做誘餌了,她救不救?

不救吧,就發生在眼前,心裡過不去;救吧,他們這次出來都費了多大的勁,有要事在身,她根本懶得管彆人。

那人愣了愣,其實從剛開始迎這幾人進樓的時候,他便注意到了這姑娘,原因無他,相貌太惹眼。這半個時辰裡,也隻覺得她美,現在四目相對,卻覺得氣質也非同一般。

朱唇一點,上下開闔,怎麼就有那樣令人心悸的壓迫感呢。

“回神了。”蘇韞玉好笑地伸手在他麵前招了招,好聲好氣提醒:“名花有主。快回答問題吧。”

這種場麵,蘇韞玉和宋玢從小到大不知見識過多少回,甚至內心已經完全麻木。

人多又如何,最後不還是都知難而退,灰溜溜掐斷念想了?

誰能養得起這麼朵堆金積玉的富貴花啊。

楚明姣撇了下嘴,餘光瞥見帝師筋骨勻稱的食指很輕地在衣料上點了下,像被某個字眼觸動了情緒,又無聲壓回去的自我提醒。

“不,不是。”瘦成骷髏的弟子臉色陡然脹紅,連著擺了幾下手,再沒敢看楚明姣,連帶著解釋都變得磕磕絆絆:“……沒有這回事,地煞隻針對薑家人,若是它能對四十八仙門的弟子出手,也不至於等到現在。而且這麼些年,我族中也舉辦過不下三回盛事,不少天驕少年都來過薑家,大家並沒有出事。”

“這次廣招四十八仙門的道友,隻是因為地煞偏好年輕血脈,相比於老人,他們更能將它引出來。主要是,這也是帝師給出的方法。”

話說到這,前因後果也算明晰,那弟子眼珠子轉了轉,視線不知道往哪放,索性盯著地麵,提醒道:“時候不早了,若是幾位沒什麼想問的,可以入房間歇息了。祖脈會在今夜子時開。”

算一算,距離開祖脈也就剩下不到兩個時辰了。

蘇韞玉朝他點了點頭,那弟子腳底抹油般飛一樣地下了樓梯,從背影看,真像一抹在夜間遊蕩的幽魂。

見狀,蘇韞玉回過身看了看楚明姣,滿臉饒有興味地打量。

“看什麼?”楚明姣伸出手指撫了撫臉頰,像是想到什麼不能忍受的事情,蹙了蹙眉:“我妝花了?”

“沒。”他慢悠悠湊近,以一種極為好奇的眼神掃過那張白玉胭脂麵,低聲道:“也可能是我從出生起看到現在,時間久了,不覺得有什麼。”

“我們楚二真這樣漂亮嗎?”他自我懷疑地報以一笑,頗為納悶:“怎麼每個小青年看你,都失了魂一樣手足無措?”

這話也正正說到了宋玢的心頭上。

楚明姣盯著他看了半晌,麵無表情地將他的臉推到一邊,而後認真回答:“你不覺得,可能是因為有眼無珠吧。”

“……”

宋玢噎了下,他下意識拍了拍自己酸得不行的牙關,禁不住朝帝師回以一個同情的眼神。

真正的苦主沒說什麼,隻是微不可見動了動睫,眼皮輕闔,隨後率先踱步將房門推開,看向他們:“都進來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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