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2 / 2)

山海謠 畫七 11919 字 10個月前

楚二姑娘辦事風風火火,很有效率,當天下午,他們就到了凡界。

() 她不是第一次來凡界,但之前都抱著各種各樣的目的,與純遊玩的心境截然不同。所以這次離開冰雪殿,她格外開心,舉目四顧的時候,覺得雲是香的,風是甜的,連太陽都是蓬鬆柔軟的。

江承函變作了柏舟的樣子。

人總是對未知的地方抱有美好的想象與好奇心,凡界與山海界之間界壁如此徹底打開,不論是哪邊,能見到的人都比平時多,很多隱世的人都從深山老林裡走出來,重新踏入塵世。

長安城的街上,肉眼可見的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

為什麼說奇怪呢。

江承函將手裡的東西全部堆到左手上,騰出一隻手,再一次將快要跳出自己餘光的人揪回來。

——她就是這群奇怪人中最典型的那一個。

“給你吃一個。”楚明姣被嘴裡名叫磴砂團子的東西黏住了牙,嘴裡甜得發膩,她眼睛一轉,愣是半點沒表現出來,朝江承函很隨意地招招手,示意他俯身湊過來,拈了一個遞到他嘴邊,一本正經道:“快吃啊,好吃的。”

她不說還好,一說,憑借著從前諸多不太美好的經驗,江承函知道,這東西必然有彆樣的滋味。

楚明姣將團子往他嘴邊又遞了遞,江承函就著咬了一口。

見狀,她眼睛彎起來,開始笑,同時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腮幫,說出了真話:“太甜了,不好吃。”

江承函捏了捏她的臉,說:“小騙子。”

小騙子興致高昂,精力充沛,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和躥入深林撿果實的鬆鼠沒什麼兩樣。她買了很多東西,用油皮紙包著,熱騰騰的,這些東西涼了就沒了原有的味道,沒法放靈戒裡,隻能捧著。

她當然不是捧東西的人。

她隻負責吃。

好吃的,哢嚓哢嚓,三五下她自己就消化了,順帶著將這種東西的名稱記下來,如數家珍,不好吃的,就靜靜地撂在江承函懷裡,無人問津。

又路過一個堆糖人的攤子,楚明姣走不動道了。

她指著上麵的花樣說要來一個,眼睛隨意一瞥,就看見十幾步外有個中年男子,腰上掛著赤金葫蘆,大拇指上戴著玉扳指,穿著富貴逼人,長得倒是慈眉善目,他彎腰樂嗬嗬地接過一份和菜餅,吃得滿臉感動珍惜。

手裡還拎著大包小包。

兩人視線隔空一對,基本已經確定彼此“同鄉”的身份。

山海界來的人,基本都在長安城繁華的街市中折了腰。

“你看那邊那位。”楚明姣努努嘴,悄悄對江承函擠眉弄眼:“一看也是自己人,她怎麼也買上了桃子薑,那太辣了……果然我們山海界的姑娘都對這種嫩乎的顏色感興趣。”

她說完,看了看江承函,又問:“是不是不好吃?”

江承函不重口腹之欲,甜與苦,對他而言,沒什麼太大差彆。

——能讓人心裡生起美妙滋味的,是眼前這個走了一路,悄悄話說了一路的人。

楚明姣舉著

糖人,還要往街市最裡頭走,被江承函扣下了。他屈指彈了下她的額心,像是要將她的魂喚回來:“收斂一點,今天就先到這裡,長安一日逛不完。”

她也聽話,竟老老實實點頭,牽著他的袖子往另一條街走,一路上左顧右盼,眼睛沒有休息過。

帝師府守門的依舊還是那兩個年歲不大的門童,見到柏舟,還沒來得及喜極而泣,就又見帝師身後探出個腦袋,還儼然是熟人,頓時麵麵相覷。

不知道江承函怎麼和這兩孩子說的,反正再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改口,畢恭畢敬地稱楚明姣為夫人了。

江承函和楚明姣在長安城住了下來。

身為國師的柏舟還是有忙碌的時候,不是每天都能陪著楚明姣玩,最開始,她還是不肯自己一個人出門,非得拉著他一起,如果他沒空,她也就在府上待著。

白天裡再活潑開朗,夜裡還是有驟然驚醒的時候。

但這時候,江承函的反應總是比她還快,他動作嫻熟地攬著她,輕聲細語哄她,親她的眼睛,又主動將自己的手腕送到她手邊上給她“檢查”。

次數多了之後,她的反應越來越小。

大半個月之後,楚明姣終於自己出門逛了逛。

江承函心頭微鬆,心想這趟遠門不算白出。

長安的天氣比山海界差一些,但勝在有很多對楚明姣來說十分新奇的玩意,勾得她一顆心七上八下,經常繞著江承函一連串的問為什麼。

等過了對美食的新鮮勁,她又對朝堂感了興趣。

準確點來說,除了朝堂,還有當今聖上那亂成一鍋粥,連四十八仙門都理不清楚的後宮。

她研究得津津有味,樂此不疲。

江承函被迫深入了解同僚們的生平荒唐事,每天都要挑兩段當睡前故事講給楚明姣聽。

時間如窗間走馬,倥傯而過。

不知不覺間,他們在長安已經待過了一整個春季。

一日晚,滿月高懸。

迎著楚二姑娘期待的眼神,江承函默默放下手裡的書,躺到榻上,開始講蔣大人的故事。

蔣大人是當朝首輔,一品大員,聽說家風清正,禦下極嚴,實際完全不是那麼個樣子,聽說曾經鬨出過震驚全長安的事。

說實話,自從家裡這位和周沅恢複友誼和共同愛好之後,柏舟這位帝師,有時候都隻能笑笑,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這些同僚們。

“……這位蔣大人手底下,是不是還有位門生,去歲做了一首詩,曾被聖上讚揚過?”

江承函停下話音,靜靜看著她。

他最近越來越會表達自己不滿意或不開心的情緒了。

楚明姣準備繞個話題,等氣氛沒那麼凝重了,再了解了解這位被譽為“長安城第一美男子”,“集世家高雅與文士風骨於一身”的公子到底有沒有周沅形容的那麼神。

她更好奇的是,和江承函截然不同的好看,究竟是哪種好看。

單從

長相上說,不論是江承函還是柏舟,條件都優越成什麼樣了。

江承函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將人捉過來,她怕癢,在他懷裡扭成一朵花,咯咯地笑。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過得太滋潤,她長了些肉,手感十分不錯。

原本以為這件事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揭過去了,誰知道從第二天晚上起,江承函在每個睡前小故事結束後,總會有意無意地扯上一兩句題外話。

這位公子和青樓的花魁廝混,正妻還沒娶,便已經為花魁贖身進府做準備了;那位大人隻好男色,對議親之事了無興趣;再要麼,就是哪家有名有姓的,有某種難以啟齒的癖好和毛病。

人總有不能見光的一麵,但被完全挑破說出來,那就一點意思也沒有了。

連著聽了五六天,楚明姣從震驚,到懷疑,再從江承函那張麵無表情的臉上找到了答案,恍然大悟,她躺在榻上,發絲流水一樣鋪陳開,嚷嚷:“我就覺得哪裡不對。”

這些從他嘴裡蹦出來的人名,恰好都是她稍微有點印象,又沒有成婚的朝廷官員。

她好氣又好笑,用手指戳戳他冷白的手背:“江承函,你小不小心眼?”

“神主的臉麵呢?還要不要了?”

江承函回望她,睫毛微動,意思是,究竟誰的錯,整件事,到底因誰而起。

隻有這種時候,他表現得並不那麼寬縱包容。

楚明姣在被麵上滾來滾去,很不安分,江承函原本冷眼看著,直到她第三次碰碰他的手肘,他沒辦法,伸手將人抱起來,好好放進被子裡,掖好被角,說:“還笑?”

“楚明姣。”他跟她學,也連名帶姓地叫她,用指腹撥了撥她長長的睫毛:“有沒有良心?”

楚明姣還是笑,兩隻眼睛都彎起來,肉眼可見的開心,她從被子裡露出腦袋,臉頰紅紅:“你怎麼越活越回去了?”

其實不止是他。

他們都越來越趨近於十三四年前的樣子。

直到這時候,他們好像才真正從那些日日夜夜的痛苦掙紮,埋怨陰霾裡掙脫出來,好像才可以真正去相信,不好的一切都過去了,而他們的未來,隻會比從前更好。

楚明姣開心地抱著被子卷了卷,又用被子遮住了頭,隔了好半天,她慢吞吞自己揭開,挪到江承函身邊,說:“彆小心眼了,我不打聽了,這些事多沒意思。”

她摁了摁自己的手指,摁出脆脆一聲響,甜滋滋地說:“我明天找宋玢練劍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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