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徐沫的意思,是先去酒店接風。
但牧魚和師無疑都不喜歡應酬,就直接約在出事的戲園子外見麵。
報酬到位,一切好說,不差這麼頓飯。
他們的想法就是這麼樸實無華。
徐沫十分感激,寫了一篇小作文表達感激和崇敬之情。
工程隊他都找好了,壓一天就是一天的錢,能減少不必要的環節自然最好。
最近他每天都不敢算賬,肝兒疼。
牧魚沒看。
字太多,眼睛疼。
他用腳踢了踢沙發另一頭的師無疑,把手機推過去。
對方抓住他的腳丫,順手撓了下腳心,頭也不抬的敷衍道:“已閱。”
“哈哈哈哈……”
牧魚怕癢,立刻在沙發上扭曲成蚯蚓,臉都漲紅了。
師無疑把人拖過來,往兩隻白嫩嫩的腳丫上套襪子。
“怕冷還光腳。”
牧魚的手腳都跟他這個人一樣,白嫩纖細,玉似的皮膚下麵隱隱透出淡青色的血管。
走之前,牧魚照例在飯館門口貼上休息的通知。
如今眾食客對他這種隔三差五就休息的行為已經見怪不怪,倒是鬥鬥聽說師父要出門,十分傷心。
師無疑現在對這小胖墩兒印象不錯。
練武是一項極其辛苦又枯燥的事情,成年人都未必堅持得住,這小子分明天賦一般,竟真挺下來了。
對普通人而言,毅力比什麼都要緊。
幾個月下來,軟綿綿的小胖子長了個兒,成了……硬邦邦的小胖子。
那天牧魚捏了捏好像並沒縮水的鬥鬥,忍不住感慨,“不是虛胖啊。”
師無疑說他的體格適合練拳,如今已經在教導拳術入門了。
牧魚冷眼瞅著,確實。
這塊頭,拿劍總覺得有點違和……
隻是沒想到,那小子第一拳就打得轟轟烈烈。
上個月趙長書兩口子被老師喊去學校,說鬥鬥打人了。
現場孩子哭大人叫,一片混亂。
鬥鬥不服氣,小牛犢子似的蹬著對麵腫了半邊臉的男同學,“他欺負同學,搶大家的零食!還老扯女孩子的辮子,掀她們的裙子!”
是壞孩子!
男同學的家長堅決否認,可等學校調了監控後,就改口說隻是小孩子玩鬨而已。
趙長書當場就誇鬥鬥乾得好。
對麵家長的臉都綠了。
老師十分頭疼。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您這不火上澆油嗎?
回來之後,師無疑破天荒對鬥鬥露了笑臉,摸著毛茸茸的大腦瓜讚許道:“習武者,俠義為先,做得不錯。”
鬥鬥美得多吃了一碗飯,練得更認真了。
如今師無疑雖然沒有明確承認這段師徒關係,但鬥鬥再喊師父時,也不會刻意糾正了。
“不可懈怠,要每天錄像。”
師無疑說。
鬥鬥認真答應。
挺胸抬頭,還努力憋氣,往裡吸了吸圓滾滾的小肚子。
趙長書見了,難免酸溜溜的,跟搓西記瓜似的揉著小胖子的腦袋。
你親爹我平時出差時,也沒見你這麼難舍難分的。
鬥鬥抱著腦袋撅著嘴,“我要三天不跟你講話了!”
他都聽說了,這活兒就是爸爸介紹的。
趙長書:“……”
往近了說,老子這是給你師父攬活兒!
往遠了說,這都是為了誰!
牧魚大笑。
隔壁市叫做蓉城,也是一座頗具文化氣息的古城,曾有許多老式建築。
大約因為擁有的太多,偏偏又算不上文物,曆屆領導班子都不大重視,如今大部分都被拆除,改建成商品房和購物中心。
若非有鬨鬼的傳聞,徐沫標下的那半條街也留不到現在。
徐沫安排了商務車接送,從康城走高速到蓉城,也不過兩個來小時。
北方的冬日難免蕭索,道路兩邊的大樹都光禿禿的,顯出幾分頹勢。
天氣寒冷,地上還有未化的積雪和冰坨,時不時有雪沫乘風而起。
路人們露在外麵的鼻尖都凍紅了,縮著脖子行色匆匆。
牧魚看著路兩邊的枯樹杈子直歎氣,轉頭對師無疑笑道:
“以前我跟師父來過,彆看現在不起眼,開春之後可美了。
你看這路邊的大柳樹多粗壯,春天一到就都冒了芽,上頭老的粗壯,下頭嫩的柔軟,風一吹,柳枝飄飄蕩蕩的……”
活像嫵媚的女郎,說不儘的風流嫵媚。
蓉城百姓都對這幾條街上的大柳樹懷有極其深厚的感情。
好多中年人的年齡都沒這些樹大呢。
但凡在這裡長大的人,誰不被春天漫天飛舞的柳絮煩擾,誰又不被夏日曳地飄蕩的柳枝吸引?
師無疑順著他說的暢想一番,果然極美。
徐沫一大早就在街邊等著了。
老遠看見念叨了多少遍的車牌號緩緩駛近,他趕緊從大柳樹底下竄出來,“這邊這邊。”
牧魚跟他握個手。
好家夥,確實夠憔悴的,眼底滿是血絲,嘴角都是泡,嘴唇上的乾皮也支愣著。
見兩人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年輕,徐沫剛開始確實有點吃驚。
但他們這些人多年來走南闖北見得多了,心理素質硬是要的,情緒輕易不會外露。
況且鬼神之事玄而又玄,又豈是年齡大小能決定的。
商務車直接停在戲園子門口,牧魚和師無疑剛一下車,一座精致的三層小樓便映入眼簾。
小樓建得很講究,哪怕年份淺,算不得正經文物,也是挺了不得的一件藝術品了。
如果就這麼扒了的話,忒可惜。
徐沫道:“確實可惜,可賣不出去啊!”
這條街上也就這座戲園子值錢,原本當地政府還想找些喜歡古物的大老板賣了,整個拆了搬過去。
奈何這棟小樓漂亮歸漂亮,曆史卻不夠久,也沒有什麼特彆突出的獨特性,不上不下的,不免有些雞肋。
能出得起價記錢的大老板看不上,看得上的又出不起價錢……
當初還是因為死了滿院子人荒廢的,忒不吉利,也隻能拆了。
不過也幸虧沒賣。
還站在路邊呢,牧魚就已經感覺到了濃烈的陰氣。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共死了多少人?”
他問。
說起這個就來氣,徐沫氣呼呼道:
“那幫孫子忒不做人,這麼大的事兒竟然瞞著我,我去找他們,還說什麼封建迷信要不得……這兩天我找人打聽了,可惜過去太久了,也隻有幾個老人記得一點,好像是被人投毒,連唱戲的台柱子、戲班子,加來看戲的客人,百十號人全死了,那叫一個慘……但具體怎麼引起的,還真不清楚。”
牧魚也愣了,“這麼多人?”
百十號人,難怪陰氣這麼重,都快趕上太平間了。
徐沫心有戚戚,縮了縮脖子說:“可不是嘛,多大仇,多大恨啊!”
師無疑已經往裡走了。
牧魚點了點頭,也跟上。
徐沫瞄了眼天邊的落日,忙道:“大師,時間不早了,要不咱們明天趕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