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南邊的秦家通共,所以在上次舉行宴會時和赴宴的鬼子高官們同歸於儘了。
也有人說,是□□潛入想要伏擊日本人,結果不小心暴露,鬨得不可收拾……
但無論如何,因為二爺三爺之前就和秦家往來甚密,如今又下落不明,連帶著整個花門也成了重點監視對象。
打從前幾天開始,戲園附近就潛伏了特務和鬼子兵,五爺他們幾個記重要角色,走到哪都有人跟著,根本出不了城了。
五爺滿麵嘲諷,“你不配提他們。”
說完,抬腳就往外走。
“老五!”
“你唱戲人家不稀罕,”五爺手按在門把手上,頭也不回的譏諷道,“但沒準若想去做狗的話,人家也不缺那條狗鏈子!”
“你!”
老大又羞又氣,拍案而起。
一開門,五爺就發現外麵走廊上挨挨擠擠站滿了人,見他出來,都齊刷刷望過來。
五爺冷著臉道:“怎麼,你們也想給日本人唱戲?”
五爺生得俊俏,待人也和氣,素日大家都不大怕他。
可今兒才發現,這人壓著一腔怒火時,兩隻眼睛幾乎要迸出火星子來,竟也十分怕人。
竟叫人,竟叫人不敢直視了。
眾人忽地低下頭去。
五爺嗤笑幾聲,抬腿要走。
“五爺……”
後頭不知誰小聲說了句,“老話說的好,胳膊擰不過大腿,咱們哪兒能跟日本人硬頂呢?”
一石激起千層浪。
話音未落,眾人便紛紛附和起來,七嘴八舌道:
“是呀,軍隊都打不過日本人呢……”
“得罪了他們,咱們還能有好日子過?”
“說的是呀,咱們好不容易在蓉城過兩年安生日子,難不成也跟那些難民似的,四處逃荒去?”
“我可不樂意……”
“還有什麼想不開的,放著好日子不過圖什麼呀?聽說那些日本人也不全是壞種,到了那些地方,還給老人發白米,給孩子發糖呢。要是咱們能把他們哄順心了,一高興了,少造殺孽,不也是積德行善的事嗎?”
“就是就是……”
聽著背後傳來的這些話,五爺一顆心漸漸墜了下去,像掉進冰窟窿似的,一點點變涼。
戲班子的成員要麼是父親生前在世時收留的街頭棄兒,要麼是家裡窮,養活不起,賣進來的,父親一直都待他們很好。
雖不敢說視若己出,可當真是比尋常普通人家的父親還要儘職儘責。
後來父親去了,自己成了新任班主,自認也算仁至義儘,從沒對不起誰過。
可如今?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些人竟成了貪生怕死的軟骨頭?
又或者,他們一直如此,隻是從沒有機會表露出來。
現在給人家三言兩語一嚇,就慫了。
五爺不明白有什麼好怕的。
二哥,三哥做的事情那樣凶險,不也是義無反顧的去了嗎?
左不過就是一死嘛!
好歹活的像個人樣。
總比窩窩囊囊給日本鬼子當狗強。
日本人多凶殘呐,在這之前,中國人惹過他們嗎?
無仇無怨,可還不是進來見人就殺,見東西就搶!
這會兒他們略說兩句好話,你就聽了信了怕了,殊不知,那人皮下麵藏著狼子野心!
他們怎麼可能把你當個人?!
不過是個玩意兒罷了。
這些人怎麼就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你們要當漢奸!”小狗兒突然從後麵鑽了進來,指著他們罵道。
眾人被他說得麵上訕訕,不由得惱羞成怒起來。
“呸!”不知誰啐了一口,罵記道,“你個王八羔子懂個屁,不過是個打雜的,爺們兒們說話有你插話的份兒?”
“就是,滾邊兒去!”
小狗兒氣得漲紅了臉,兩隻眼睛裡都蓄滿水光。
他激動地大喊,“保不齊二爺三爺就是給日本人害了的,他們還殺了那麼多中國人,你們,你們這些沒良心的,竟然還想逼著五爺給日本人唱戲!”
此時牧魚的感覺非常奇妙。
他好像被分成兩半,一半是後世的外來客牧魚,另一半是曾經名動一時的五爺。
他靜靜地站著,看著一個素日被人瞧不起的小打雜為自己,為國人鳴不平。
“小狗兒。”五爺忽然道。
所有的爭執瞬間像被按下暫停鍵。
眾人都不說話了,齊刷刷望過來。
“五爺!”小狗兒跑過來。
他的口才不好,說不過那麼多人,氣得哭了滿臉鼻涕眼淚。
五爺突然笑起來。
他掏出帕子丟過去,“擦擦臉,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麼,沒出息。”
小狗兒接了帕子,不舍得用,拿自己的袖子胡亂蹭了蹭臉,又哽咽道:
“五爺,咱們,咱們不給天殺的日本人唱戲。”
五爺的視線緩緩從那一群人臉上掃過去。
誰都不敢跟他對視,他看過去的瞬間,便紛紛像被燙到一樣躲閃開來。
五爺忽然笑起來。
這一笑,當真風華絕代,恰似春日梨花盛開。
“小狗兒,”他拍了拍小打雜的腦袋,解了錢袋丟過去,輕描淡寫道,“打明兒起,你就甭來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