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皎本是在燒水煮飯,在楚笙提出防毒麵具後,做飯的事就被她丟在腦後,一直在斷斷續續和楚笙說什麼。
鍋裡咕嚕冒泡,米粒翻滾,蕭朔拿著長柄木勺攪拌,一邊煮飯一邊聽她們說話。
經過楚笙畫的圖,他已經知道什麼是濾毒罐,什麼是導氣管,可她們現在談論,蕭朔隻覺得,她們分開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明白,但組合成一句,理解起來卻有困難,慢慢想,也想得明白,但雲皎和楚笙說得極快,他跟不上。
蕭朔看著神采飛揚的雲皎,再看看依舊麵無表情的楚笙,心中生出微弱的挫敗感。
稀飯要煮好了,林妙娘端來野菜碎和醃肉末,看著掌勺的是蕭朔,不由多看幾眼。
野菜碎和醃肉末倒入稀飯中,蕭朔攪拌了一會,菜和肉變了顏色,就把鍋下的柴抽出來,隻剩下一根溫著稀飯。
蕭朔盛了四碗,見雲皎楚笙還在說話,他輕咳兩聲,卻沒人理他。
林妙娘抱著小可坐下,聽他咳嗽問了句:“可是著涼了?”
雲皎和楚笙說罷,就聽林妙娘這句話,雲皎頗有些震驚,“蕭大哥,你著涼了?!”說著,她就站起來走向蕭朔,“讓我看看。”
“沒有著涼,吸了煙霧嗓子不舒服,咳了兩聲。”蕭朔送上一碗蔬菜瘦肉粥,“吃罷。”
旁邊掏出來的柴還在冒煙,雲皎捧著碗,她就說蕭朔身體強悍,怎會因昨晚淋了雨就著涼。
醃肉有鹹,煮在粥中,白粥也有淡淡的鹹香,味道中和,入口恰恰好,不會淡得沒味,也不會太鹹。
雲皎吃完一碗,又盛了一碗,她盛第二碗的時候,楚笙已是第三碗了。她吃完第二碗,肚子撐得脹鼓鼓的,楚笙卻有舀第四碗的趨勢。
雲皎不由多看兩眼,楚笙身板比她小,吃那麼多裝哪去了。
蕭朔楚笙相繼放碗,眾人也吃完了,休整片刻,再次踏上路途。
蕭朔依舊走在前麵領路,每每回頭,都能瞧見雲皎和楚笙湊在一處,嘴巴張張合合,他隔得遠,她們聲音不大,聽不清在說什麼。
即使是聽不清,蕭朔也知道她們在談論防毒麵具相關。
蕭朔即使對楚笙說的一知半解,但也不妨礙他驚歎,楚笙竟能想到這麼個新奇的法子。
同時,雲皎的反應速度也讓他感到不可思議。
路過一片竹子林,楚笙同雲皎說了什麼,兩人停下,蕭朔留意到,回身望去。
“蕭大哥,你帶她們先走,我們很快就會追上!”雲皎同蕭朔道。
蕭朔點點頭,給她們留了一匹矮腳馬,領著眾人先行趕路。
砍竹子的砰砰聲響起,蕭朔回頭望了眼,放慢腳步,等會她們追來也能快些。
因是要做實驗,雲皎和楚笙隻砍了兩根竹子,搬動時竹子晃動,雲皎聽見竹節裡的水聲,“楚笙,想不想喝竹節水?”
楚笙聽見一個新的名詞,目光看向雲皎,眼中浮現期待,竹節水,應該很好喝吧?
雲皎砍了幾節,才發現一節有竹節水,她遞給楚笙,“嘗嘗。”
楚笙點點頭,喝了一口,有淡淡的竹子清香,比白水要好喝。
砍壞了幾節,剩下的竹節可能不夠用,雲皎又砍了一根,竹子倒下,雲皎剃去枝椏,“竹子還能烤竹瀝喝呢,竹瀝好喝。”
楚笙眸光微動,喝完手裡的竹節水,走向雲皎,接過她手裡的砍刀,“再砍兩根。”
雲皎兩手空空,再看利索砍竹子的楚笙,忍俊不禁。
竹子砍等長放入矮腳馬身側箱子內,楚笙牽上馬,雲皎走她身側,“竹筒飯也好吃。”
雲皎說好吃那肯定好吃,楚笙微頓,想要回去再砍兩根竹子,雲皎見楚笙要往回走,趕緊攔下她,“竹子夠用了,後麵不夠再砍。”
楚笙遲疑地點點頭,打消了回去砍竹子的念頭。
兩人加快步伐,一柱香後追上前麵的蕭朔。
下午的天時而放晴,時而陰沉,不似要下雨,蕭朔怕夜裡會下雨,趕路的同時留意山下崖洞,下起雨來也好有地方避雨。
下雨白日短,天黑得早,蕭朔見天暗下來,便尋了處崖洞,隻身檢查後讓眾人進入。
崖洞大敞,不避風,山風裹挾著濕氣往崖洞裡鑽,生起的火被吹得胡亂搖曳,在石壁上映出光怪陸離的影子。
雲皎縮在最邊上,背靠身後石壁,好歹有一麵是避風的,身前火光明亮,倒也不冷。
楚笙坐在她身旁,手裡拿著竹子,她盯著竹子看了一瞬,迅速在實驗防毒麵具、烤竹瀝以及竹筒飯中挑出一個最想要的。
她想吃竹筒飯。
對上楚笙的目光,雲皎不用想也知道她在惦記什麼,她想了想竹筒飯的滋味,她也想吃。
雲皎讓楚笙削六個完整的竹節出來,她則起身去舀米拿肉,出了林子後,她們整天吃米麵肉,米麵已經消去大半,肉快吃完了,隻剩下六匹排骨和兩塊後腿肉。
雲皎挑了塊肥瘦相間的切了一小半,舀上米回到原位。
淘完米,肉切丁和米拌在一起,攪拌均勻。楚笙已經將竹節削好,雲皎讓她在其中一端開個口,她接過把米和肉灌進去,又把小口堵住,一連六個,放入火堆裡燒。
竹筒飯要等些時候才能好,雲皎和楚笙繼續對竹節下手。
楚笙準備用竹節來做濾毒罐,手裡握著匕首一點點將竹節削出想要的形狀,她的手極穩,匕首在她手中變幻著花樣,靈活多變,如臂使指。
雲皎專注地看著,眼睛越來越亮,開始時她還能分神掏掏竹筒,給它翻個麵,後麵便隻顧著看楚笙了。
做飯的重任又落在了蕭朔頭上,蕭朔一邊拿棍子翻竹筒,一邊往楚笙手上動作瞧,再看雲皎驚歎的神情,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會用匕首有什麼厲害的,他也會。
他不止會用匕首,他還會用刀用劍用木倉,十八般武藝他樣樣精通。
竹筒烤焦,飯香溢出些許,誘人得緊,楚笙放下匕首,初具雛形的濾毒罐被她隨手扔在一旁,她轉了個方向,麵朝竹筒飯。
雲皎這才回神,也巴巴看向竹筒飯。
蕭朔:“…………”
竹筒飯好了,蕭朔將其掏出來晾涼。他練武常年使兵器,手上繭子厚,不怕燙,竹筒放了一會,他便上手拔掉塞頂部開口處的木塞,頓時飯香肉香四溢。
蕭朔把竹筒破開,隻掀開約兩指寬的竹片,露出裡頭的飯和肉。
蕭朔把第一個擺雲皎身前,雲皎道了聲謝,他把第二個擺楚笙身前,楚笙也道了聲謝。
竹筒飯米飯軟糯,味道鹹香可口,還帶著竹子的清香,雲皎吃完了一節竹筒飯,撐得不想動。
他們一共五人,小可同林妙娘一起吃,還剩下兩節竹筒飯,楚笙和蕭朔一人再分一個。
用完竹筒飯,楚笙麵朝石壁,背對眾人,能看到手肘微曲,看樣子掌心是覆在肚子上的。
雲皎忍不住想笑,但到底是忍住了。
竹筒飯量大,兩節竹筒飯下肚,蕭朔難得一次吃撐,站在崖洞口往遠看。遠處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到。
風裡帶著濕氣,蕭朔沒站太久,便回到崖洞內,挑了幾人輪換守夜後,坐回火堆前。
夜裡風大,林妙娘找出衣裳裹在小可身上,坐在楚笙裡側,雲皎挨著楚笙另一邊,三人貼在一起互相取暖。
蕭朔從矮腳馬身側箱子裡找出他和雲皎的被子,拿給她們。被子曆經林子濕氣,又遇下雨,即使放在箱子裡也變得潮濕,但有總比沒有強,好歹能擋風。
雲皎遞一床被子給楚笙和林妙娘用,剩下一床,則她和蕭朔一起用。
之前蕭朔和雲皎合蓋一床被子,當時他渾身僵硬不敢動,現在卻沒什麼不好意思,他甚至私心想和雲皎再靠近些。
被子隻有兩床,其餘人沒有被子,隻得打開包裹將衣裳拿出來,多往身上穿幾件。有人甚至將蓑衣也拿了出來,蓑衣厚,穿身上著實擋風。穿得厚實了,再烤火也不覺得冷。
下雨天黑得早,夜裡漫長,雲皎迷迷糊糊醒了兩次,天還未亮,她又睡去,等再醒來,是被淅淅瀝瀝的雨聲吵醒。
下雨了,雨有些大,風也更冷了。
雲皎被子掀開一角,往火堆裡加柴,火燒得旺了,她縮回被子裡,聽著雨聲漸漸入眠。
在次醒來,天已經亮了,不過卻是灰蒙蒙一片,還在下著綿綿細雨,看樣子一時半刻停不了。
再耽擱下去,趕到赦南鎮不知還要多久,她們有蓑衣,穿上蓑衣即便下雨也能趕路。
眾人穿上蓑衣,戴上鬥笠,冒雨趕路。
山中薄霧經久不散,遠遠看去和瘴氣混雜在一起,不分你我,範圍之大,令人心驚。
山路濕滑不好走,眾人走得慢,但總比什麼也不做等雨停來得好。
每到休整的時候,雲皎便會燒一鍋水,熬上驅寒的高良薑水,讓眾人都趁熱喝一碗。
天時陰時雨,雨都不大,皆是綿綿細雨,就這麼趕了兩天路,即使有喝藥驅寒,也有人受涼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