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坐一桌吃飯,紀庸和顧向煙恩恩愛愛,反觀徐詣和溫錦柔卻保持著客氣疏離的距離。
徐詣心裡不是滋味,垂眼盯著自己麵前的飯菜,沒想到有一雙筷子夾著菜伸過來放進他碗裡,溫錦柔的聲音傳來:“嘗嘗這個?”
徐詣愣愣的抬頭,不隻是他覺得意外,就連紀庸和顧向煙也覺得不可思議。
見多了她對徐詣冷冰冰的模樣,突然這麼溫柔,三個人都有些不習慣。
溫錦柔當然能發覺他們幾人的打量,看向徐詣:“是我做的不好吃嗎?”
“當然不是。”他笑得很溫柔,端起碗,珍惜的吃著她夾給自己的菜。
溫錦柔雖然不常下廚,但做菜味道可口,徐詣從前就很喜歡,時隔兩年重新吃到,一瞬間竟有些熱淚盈眶。
紀庸和顧向煙也不好意思再打擾下去,快速的吃完飯,紀庸帶著顧向煙離開。
吃過飯之後,兩人坐在沙發看電影,中間還是隔著一個人的距離。
徐詣看著她放在腿上的手,猶豫著要不要過去牽牽她。
他從前摟一摟她,親一親她都會被她甩巴掌,倒不是怕被打,隻是怕惹她嫌棄,歎歎氣,徐詣並沒有伸手,身旁卻傳來一些動靜,溫錦柔脫下鞋爬進他懷裡。
今天發生太多意外的事,徐詣根本來不及思考,僵硬著身體看著溫錦柔,她手臂繞過他的腰抱緊,頭枕在他的胸膛,這個距離,他能聞到她身上的馨香,感受她溫暖的身體。
徐詣整個人是愣住的:“初……初初……”
“不抱我嗎?”她問。
“抱,我抱著你。”他有些手忙腳亂的抱緊她。
溫錦柔小聲:“太緊了。”
“對不起。”他立即放鬆些。
徐詣心跳很快,今天發生的種種都讓他忍不住猜測一個答案,有沒有那個可能……?
他低頭看溫錦柔,姑娘乖巧的靠在他懷裡,專心的看著電影。
徐詣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有問出來。
算了,不急。
他如果非要在現在要一個回答,如果那個答案是否定的呢?或許連這個擁抱,也會立即失去。
徐詣手掌放在她柔軟的發絲輕撫,懷裡的姑娘安靜看著電影,徐詣則是一刻不離的看著她。
電影快結束時,溫錦柔也睡著了,徐詣把聲音關小,就這樣抱著她坐在沙發裡,怕吵醒她,動也不敢動。
後半夜的時候,徐詣被溫錦柔的哭聲驚醒,她還在睡夢中,似乎是做了噩夢 邊哭邊喊著媽媽。
徐詣心痛不已,輕輕拍她的背:“初初,那隻是噩夢,彆怕,彆怕。”
“徐詣,我恨你!”突然,她在夢裡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小小的身體開始發抖。
徐詣輕輕拍她背的手僵住。
……原來他是這麼恨他嗎?在睡夢裡也因為他受折磨。
徐詣突然之間想起溫母對他說過的話,如果他繼續跟她在一起,是不是溫錦柔就永遠走不出來,雖然他們平時可以裝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但她還是會困在這樣的夢魘中。
今天一整天不真實的幸福感突然之間破碎,徐詣的心荒蕪一片。
溫錦柔怎麼叫都叫不醒,身體越發抖得厲害,哭得十分無助。
徐詣抱著她哄,在她耳邊輕喚她的名字。
他們並不知道,風雪漫天的彆墅外,兩名穿著保安服飾的男人鬼鬼祟祟的走進車庫,找到了徐詣的車。
屋內,溫錦柔終於被徐詣喚醒,意識到自己做了噩夢,又想起夢中的一切,溫錦柔逃避似的離開他的懷抱。
而她的離開,也讓徐詣明白,他們之間終究有不可跨越的阻礙。
徐詣強壓心中苦澀,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濕潤,摸摸她的頭發:“去我房間睡吧。”
“你呢?”
“我睡沙發,有什麼事就叫我,我很快便進來。”
溫錦柔點點頭,走進徐詣的房間。
一道門隔開兩個人,溫錦柔靠在門上,想起剛才夢境中發生的事,歎氣。
看來要接受徐詣,還需要一段時間。
那就慢慢來吧。
**
第二天一早,溫錦柔準備離開,徐詣雖然舍不得,但想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事 ,沒有任何理由留下她。
他親自開車送她回去,關於昨天晚上發生的,溫錦柔閉口不提,徐詣自然也不會主動提起這種會讓他們距離越來越遠的事。
開車經過車多的路段,過彎道時徐詣準備減速,突然發現刹車不管用,男人眉心立即蹙起,再次試了幾次,都沒用,轉頭去看溫錦柔。
溫錦柔睜大眼睛看著前方:“徐詣!”
徐詣立即向前看,前方一輛卡車正向他們逼近,雙方的速度都很快,快要撞到一起了!
徐詣立即轉動方向盤,車猛然衝向旁邊邊的護欄,砰的一聲巨響後,周圍突然安靜下來。
許久後,徐詣才睜開眼睛,頭重腳輕,渾身都疼,顧不得自己,連忙去看副駕駛位的溫錦柔。
經過劇烈的撞擊,溫錦柔頭部受重創,滿是鮮血。
徐毅急得眼眶通紅,顫抖的忙將她抱進懷:“初初!初初!”
她昏迷不醒。
徐詣趕忙拿出手機打急救電話。
打完之後他將手機扔在一旁,解下溫錦柔的安全帶,強撐著將她抱出來。
當他們距離車有一段距離時,車子突然爆炸,徐詣立即撲在溫錦柔的身上保護她。
救護車趕來的時候,徐詣還一絲意識,還緊緊的抱著溫錦柔。
男人虛弱拉著醫生的手:“救她,先救她。”
他緊緊地握著溫錦柔的手,嘶聲祈求:“一定要……先救她。”
“先生,你先放開,我們會救你們。”
醫生們將溫錦柔抬上救護車 ,徐詣的視線一直追隨,逐漸有些模糊,也昏了過去。
**
溫家人得到消息,手忙腳亂的趕往醫院。
急救之後,溫錦柔和徐詣都脫離生命危險,現在還在昏迷之中。
徐詣是三天後醒來的,醒來的第一件事是詢問溫錦柔,得知她沒事,立即趕往她的病房探望。
徐詣進病房時,溫錦柔似乎也是剛醒來,溫家所有人圍在她身邊,焦急的詢問她身體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徐詣快步走過去,看到病床上坐著的姑娘,她頭上蒙著紗布,臉色蒼白。
他一把抱住她:“初初,你沒事就好!”
“先生,你……是誰?”
徐詣愣住,所有人都愣住。
徐詣緩慢地鬆開她,“你說什麼?”
溫錦柔眼神宛如白紙一般,迷茫的看著他。
徐詣的心轟然一炸,整顆心往下沉,手指顫抖的捧住她臉頰,“你不記得我了?”
溫錦柔蹙了蹙眉,看著他的眼神格外陌生,迷茫的搖頭:“……我認識你嗎?”
又看向自己的父母:“你們都是誰?我怎麼會在這裡?”
溫母險些站不穩,溫裕笙連忙扶住母親:“玉落,你怎麼了?這是爸媽啊,我是你大哥。”
溫錦柔縮了縮身體:“我不認識你們。”
她縮進被子裡,用力把徐詣的手打開:“特彆是你,你不要碰我!我不認識你。”
徐詣眼神複雜,心如刀割,立即起身去找醫生,溫裕笙也隨同,醫生來檢查之後,說:“這是車禍後遺症,失憶也許是暫時的,也許會一輩子想不起來。”
徐詣恍惚地後退一步,溫錦柔的眼神在人群中和他對視上,隻覺得這個人的眼神是所有人中最悲傷痛苦的,看著他的眼睛,她竟也感覺到……一絲絲的心痛。
徐詣頹然的低下頭,縱然難以接受,可隻要溫錦柔身體健康,平安無事,他就對老天感恩戴德,至於其他的,慢慢來吧……
他的傷要輕一些,出院後仍舊每天來醫院看望溫錦柔,帶上她從前喜歡吃的小菜,都是他親手做的。
最近幾天,溫錦柔已經接受溫氏夫妻是她爸媽,和溫裕笙是她哥哥的事,可仍然排斥徐詣。
他拎著食盒走進病房,溫家人陪在她身邊,溫母正在喂她吃水果,問她:“甜不甜?”
溫錦柔乖乖的笑:“很甜,謝謝媽媽。”
車禍後,她記憶回到十八歲,性子更軟,也更乖,笑容是徐詣從來沒有見過的純白,沒有摻雜真正溫錦柔的冷漠和涼薄,徐詣愣神的看著。
忘記他,……似乎是一件好事。
她可以重新開始,可以把所有不好的事,都忘記。
徐詣又想起那天那個晚上,溫錦柔做噩夢時說的那句話——“徐詣,我恨你!”
他的手抖了一下,失魂落魄的離開病房,卻不知道該去哪裡。
溫裕笙發現了他,從病房出來,看到他麵色蒼白的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
“怎麼不進去?”
徐詣低頭苦笑:“進去又什麼意義?”
溫裕笙明白他的心情,手掌放在他肩上,安慰的拍了拍:“她會想起來的,我爸媽已經同意讓你們在一起了。”
徐詣緩慢搖頭,良久後,說:“不如就這樣吧,我不想讓她想起來了,你看她現在笑得多開心。忘記我,等於忘記年少時所有的不幸,忘記孤兒院的日子,從此以後,她會迎來新生,我不應該打擾她。”
溫裕笙蹙眉:“那你呢?”
“我?”徐詣聲音啞:“……我沒關係。”
“忘記我,可以讓她過得開心的話,那就……忘了吧。”
到底有多愛一個人才能說出這番話呢,到底多愛她,才能自己承受所有的痛苦,把所有的歡愉都留給她?
溫裕笙突然有些心酸,“謝謝你,徐詣。”
徐詣把吃的遞給他:“這是我做的,你就說是你做的,不要提我,進去陪她吧,現在她需要的是家人。”
溫裕笙接過食盒:“那你呢?”
“我沒事。”
溫裕笙再次拍拍他肩膀,走回病房。
徐詣沒有離開,站在門外偷偷看她。
溫錦柔正在與父母說話,從剛才到現在一直感覺到一道灼熱的視線跟隨著自己,她看過去,看到徐詣的一刹那,男人突然轉身離開,走得義無反顧。
溫錦柔覺得奇怪。
她並不知,徐詣的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艱難。
**
三天後,溫錦柔再次見到那個奇怪的男人。
他穿著體麵的西裝,矜貴英俊,捧著一束花走進她病房,溫柔的看著自己。
溫錦柔不悅擰眉:“怎麼又是你?”
徐詣溫笑:“彆生氣,我來看看你就走。”
“我們認識嗎?”
徐詣看著她,眼神深深地描繪她溫婉眉眼,卻說:“不認識。”
溫錦柔更疑惑:“那為什麼,你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什麼眼神?”
“一種,你仿佛和我很熟悉的眼神。”
徐詣笑著低下頭:“抱歉。”
“你長得很像我一個朋友。”
溫錦柔靠在窗上,好奇地看他:“是怎樣的朋友?”
徐詣再次抬眼看向她,柔聲說:“和你一樣的漂亮,乖巧。”
溫錦柔笑出聲:“你這明明是喜歡人家。”
“是啊。”他凝視著她的笑容,想用力的記住:“我很喜歡她。”
溫錦柔問:“那你這個朋友現在哪裡?你既然喜歡她,為什麼不在她身邊?”
徐詣說:“她在很遠的地方,我們不能在一起。”
“為什麼不能在一起?”她越來越感興趣,靠在枕頭上問他。
徐詣淡笑著揉她頭發,“你不懂。”
“我是不懂,我隻知道,喜歡就要去爭取,要勇敢。”忘記他以後,她的記憶停在十八歲,還是小女孩。
徐詣可從沒見過她這樣,眼神更柔,“小姑娘懂什麼是喜歡?”
而喜歡又算什麼?
他愛她,很愛很愛,愛越性命,隻要她能好,他做什麼都可以。
徐詣摸摸她的頭,沒有再解釋,“我要走了。”
不知為何,溫錦柔不想讓他走:“你還會來嗎?”
“不來了。”
“過幾天會來嗎?”
徐詣溫笑:“都不會來了,溫小姐,快點健康起來,重新長大吧。”
溫錦柔看著他轉身,看著他背影越來越遠,突然很難過很難過,到底是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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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詣離開之前,查清楚了車禍的真相,是戴優苒派人在徐詣的車裡動了手腳。
她的作案手法並不高明,漏洞百出,徐詣很快收集到所有證據,將她送上法庭。
這一次,縱然有戴家護著她,也還是沒有改變她蓄意謀殺的判刑,戴優苒餘生會在監獄度過。
在此之後,徐詣也離開了杳誠,不知去向何方,就連紀庸也不知道。
紀庸曾向眾人開玩笑說,“估計徐詣從此以後會浪跡天涯吧。”
可聽完這話,溫家眾人都沉默下來。
徐詣用自己的愛成全溫錦柔重新開始,這世上沒幾個人能做到。
一個月後,溫錦柔出院。
她收到一份神秘禮物,是一雙高跟鞋,禮盒裡有張漂亮的卡片,寫著:[溫小姐,十八歲快樂。]
溫錦柔疑惑看著卡片,為什麼她會覺得這字跡很熟悉?
當夜,她做了一個夢,夢裡出現一個男人的影子,朦朦朧朧,看不清楚。
這個夢像不會結束似的,她此後經常會夢到,起初是一些細碎的畫麵,再後來,是完整的畫麵。
直到很久後,她終於在夢裡看清了男人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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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詣已經離開溫錦柔一年。
這一年,他走過很多地方,每天會寫日記,說是日記,不如說情書更準確。
他日記的開頭,總會有“初初”兩個字,這是寫給她的。
他把自己看到的風景描繪下來,好像與她聊天一般,也將今天的心情分享給她。
到櫻花快盛開的時候,他決定去花城,她說過,想去那裡看櫻花。
花城櫻花十分聞名,人山人海,成雙成對的人很多,可時至今日,徐詣仍舊孤單一人。
站在櫻花樹下,男人仰頭看向飄落櫻花,收回目光時,無意間看到一個人影,他僵了僵,視線再次移過去。
粉色櫻花下,姑娘穿著月白長裙,卷發垂腰從對麵走來。
徐詣血液快凝固了一般,渾身僵住,這是他心心念念一年的人,竟然真的出現在眼前。
溫錦柔也看到了他,但眼神沒有任何變化,像他隻是一個陌生人。
徐詣苦笑,她早就將他忘了,如今當然是一個陌生人。
人潮擁擠,她慢慢走來,不急不緩。
徐詣也抬腳走去,卻不是準備迎接她,而是準備擦身而過。
即將越過她,徐詣竭力忍住自己,身旁卻突然傳來她溫軟的聲音:“先生,我們認識嗎?”
徐詣愣了許久,垂著眼眸沒有看她,怕看一眼便忍不住抱她入懷。
“……不認識。”
“那麼。”
“初次見麵,認識一下好嗎?”
“你好,我是寧螢,是溫玉落,是溫錦柔,是徐詣的初初。”
姑娘的聲音帶著些哽咽的哭腔,纖細漂亮的手伸了過來。
徐詣震住,看著這隻手,緩慢的抬起眼,與溫錦柔眼眸對視上,這是屬於真正溫錦柔的眼神。
她微笑起來。
好像一切都被定格,身邊的喧鬨聲被拉得很遠很遠,天地萬物安靜下來,隻剩兩人站在櫻花樹下。
徐詣抬起顫抖的手與她握住,拉住她輕輕往自己懷裡拽,猛地抱緊,無比的溫柔。
“你好。”
“我是初初的徐詣。”
[——正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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