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0
元音聽話地退到後麵, 扯著他的白大褂衣角:“你要小心點。”
宋熠低聲安撫道:“沒事。你去外麵等著, 去買點水果。”給她找點事做,遠離這現場。
她有些擔憂的走開,狠狠壓製住自己內心的不安。
門口被太多患者家屬團團圍住,中間鬨事的是一個中年男人, 手臂打著綁帶,還未拆開,宋熠個子高,沒進入人群裡便看到男人拽住一個小護士, 用膝蓋把人壓在地麵上,單隻手揮舞著一柄刀,刀子應該是剛從五金店裡買來的,衝著圍觀的人大力揮舞著:“都給我滾, 不然我砍死她。”
人群隻是鬨騰,集體倒抽氣,後又七嘴八舌地討論著, 腳下是一步也沒往後退。一點也沒被男子的狠話威脅到。
小護士可憐地被趴在地上, 臉頰貼著地麵,護士帽也掉了, 披頭散發, 地上散亂著托盤,針劑。誰也沒有看清這個人是怎麼抓住女孩子的, 也許隻是一瞬間, 他衝進住院部大廳, 掏出藏在懷裡的刀,隨便抓住一個小護士,直接把人摁在地上。
男人打繃帶的那隻手明顯短了不少,看樣子是已經截肢,小臂和手一下全沒了。
在場的人議論紛紛,猜測著是什麼事情導致了這個人發狂。
現場也有彆的醫生和護士,但是那男子揮舞著刀,大家都不敢靠近。宋熠把自己身邊的病患推到一邊去,低聲斥責道:“不要圍觀,回自己病房去。”但那些人看熱鬨不嫌事大,礙於醫生的威嚴,也隻是往後退了幾步,又繼續看。
這樣熱鬨的圍觀,恰恰達到了中年男子的心理預期,他就是想把事情鬨大。
宋熠拿出手機打了110,還有醫院保衛科的電話,通知人趕緊過來。他雖個子高,身架大,但也並不擅長手搏,更何況那人的手裡有武器,除非他撿起地上的針筒或者手術刀,但他知道自己不能。
大概率會傷到人。
小護士嗚嗚的哭著,胸口和臉都被壓得很疼,牙齒已經被人給打掉了一顆,嘴裡全是血。在場的患者和家屬也隻是看熱鬨而已,好不容易看到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宋熠,便哭的更凶,可憐又卑微地乞求道:“宋醫生,救救我啊。”
宋熠蹲下來,小聲安撫她:“彆怕,我在想辦法。”
男子見宋熠跟護士說話,把火力轉向他,大吼:“你是這醫院的大夫?管事兒的麼?”
宋熠克製著:“是,你有問題跟我說,先鬆開她。”
男子哼笑,“放你媽!給我把你們院長和姓楚地叫過來。”
宋熠皺眉,看著男子手臂上的傷,他說的應該就是外科的楚大夫。
另一個小護士提醒:“楚醫生還在手術台上呢。”
一分多鐘過去了,雙方僵持不下,宋熠試探著問:“是你手的原因嗎?有任何問題可以專業鑒定,走司法途徑解決,你現在打傷醫護人員,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對於這種質疑醫術的矛盾,應對辦法已經駕輕就熟。
“放屁!我就不要和你們這些假模假式的大夫說,我要找院長!”男子火了,刀片往小護士的臉上又貼了貼,擠壓出一個紅紅的印子,女孩子的尖叫聲,如一道利器,劃破人的心臟。
宋熠心裡同樣也是焦慮,他可以解決病症,卻不知怎麼談判,男子聽到司法途徑這四個字,更加急躁,想來就是吃了不懂法的虧。
圍觀群眾也有些不滿,說道:“大夫再怎麼樣,也救你的命!有本事生病彆找醫生啊。”
宋熠壓低了聲音,警告道:“你這麼用刀貼著她的脖子,不小心劃傷她。你真的不占理,還犯法,你把她放開,我們去院長辦公室談。”
男子依然不動。
另一個男醫生在他耳邊商量,“不如你在前麵安撫他,我們幾個去後麵悄悄給他摁住了?”
宋熠搖頭,儘量不要激怒他,萬不得已也還是要等安保部門和110過來。
這是最保險的。不然他一個發狂,就真會砍傷人。
他把人驅散了些,讓空氣沒那麼稀薄。
腦子裡迅速過了一遍,指著綠植後麵架著的一台攝像機說:“你不要擔心。今天有電視台的記者在,攝像機就在那裡,有條件我們好談。有第三方在,若是醫院或個彆醫生的責任我們賴不掉什麼。”
男子一看,確實是的。告到媒體那裡更好!讓社會大眾來評評理,這是他的心理。
他心裡有些鬆動,今天過來也隻是為了賠償。
家裡還有老有小的,若不是被逼急了,不會來醫院挾持人。
門外,保安已經趕過來,同時警察也趕到了。悄悄驅散人群。
男子站起身,同時鬆開了人。
宋熠看到警察,向他們使了個眼色,等到小護士先出來再來拷他。可惜警察沒看到。
因為圍觀的人多,又是在門口地方窄,他們甚至沒有看到趴在地上的小護士是被他死死摁住的。
宋熠蹲下去,給了女孩子一隻手,拉她起來。
女孩子踉蹌著,哭著,爬起來捂住自己的嘴,門牙也不知道掉到什麼地方了。
宋熠剛攔過她的肩膀,往身前推。
中年斷臂男子感到後麵一陣風,似有人撲上來,就在他的身後。
他察覺自己上了宋熠的當,揮著刀往前砍,這是那把新刀子的第一次。
人群轟隆隆的尖叫。
此前一直是平靜的談判著,現在一聲炸裂。
元音本來就不放心,又不好去妨礙醫護人員,隻好在門外等。
短短兩三分鐘的功夫而已。
她的心收緊到一起,幾乎是停止了呼吸。
慌亂的人群,她什麼也看不見,隻好拚命地往前跑去查看。
宋熠側了下身,沒能把人推出去,隻好護在她身後,他背上被砍了一刀。
襯衫,白大褂,褲子,地上,全是血。
警察壓製住嫌疑犯的那一刻,宋熠也倒下去了,幾乎是失去了意識。
然後是警察大吼著:“都他媽給我散開!該乾嘛乾嘛去!”
人群唏噓著。
元音終於看清楚了,宋熠趴在地上,幾個醫生圍上去,那個被他救的小護士也哭的說不出話來,隻能一聲聲的道歉:“宋醫生,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彆的護士把她拉開帶去檢查。
元音撲到他麵前,情緒繃不住了,眼淚直流,哽咽著說不出什麼話。她看到那麼多血,宋熠也不再是高高大大的存在,他隻是可憐地趴在地上,眼睛緊閉,沒什麼意識。
不知道是疼的,還是怎麼。
元音跪在地上,想去抓他的手,但被醫生推開。
深切的絕望。
同樣的是七年前,她預感到那次搶救,媽媽可能回不來了,她一個人,坐在搶救室的外麵,聽著走廊裡陌生的聲音,還有紅色的閃爍的燈。
心臟被刀子狠狠劃開,皮開肉綻。
宋熠被抬上移動床,元音亦步亦趨地跟著。
末了,他用自己微薄的理智拉了她的手,“我沒事,彆怕。”隻是簡單地幾句話,他卻說得異常艱難。
元音趕緊擦眼淚,不想讓人看到自己這麼懦弱,“好,好,你去吧,我等著你。”
宋熠實在沒什麼力氣了,元音也不敢耽誤。
在旁的醫生已經做出了判斷,也安撫她:“彆太擔心。”
應該不會傷及性命。
所幸的是,那個人砍上來的時候,因為距離遠,也隻是刀尖劃破他的後背,並不是整個刀刃,宋熠流了很多血,但沒傷到神經。
元音本來是打算來找他吃飯的,一直等到了晚上八點多。宋熠被推去病房,元音在旁邊守著。
九點,他醒過來,想側身去看她,元音連忙站起來,道:“你不要動了,好不好?還疼嗎?”
宋熠笑,“跟你說了,沒事的。”
元音現在心還疼著,慌著,看他慘白的臉,在病號服裡,異常孱弱,又想哭。
她真的好沒出息。
也從沒在旁人麵前這麼愛哭過,隻要一碰見宋熠,不知為什麼所有的委屈都上來了。跟他有關的,沒關的,隻要她說出來,就會得到他的抱抱。
但現在她不敢哭了,怕他擔心。
隻好撇過臉,去擦擦眼淚,宋熠也不說話,就這麼看笑話似的看她,元音求饒:“對不起,宋大哥。我真的好沒出息啊。”
宋熠笑:“嗯,不要哭了,好孩子。”安慰了一下,又誇誇她。
元音埋著頭淡淡地笑,去被子裡捉他的手,就這麼握著。他的後背已經被處理好,現在正掛著說,平時溫熱的手掌現在很涼。
元音來回撫著,拚命想把他捂熱。
宋熠強睜著眼皮,調侃著,“今天的晚餐和電影要爽約了。”
他還有心情說這些?元音委屈地問:“你是故意讓我難受的麼?”
“難受嗎?”